葡萄酒浸雪梨·下
贺陈吉看着眼前这朵“红山茶”,奇道:“这又是何物啊?”
明昭淡然笑道:“回大人,此菜名为‘雪生花’,是将秋梨片薄,以西域产的红葡萄酒加以特殊香料,小火慢煨,使得雪梨浸染上色,再摆作茶花模样。”
贺陈吉掀了掀眼皮,原本已经拿起的勺子,又被他轻轻拍在桌案上。
这小娘子,倒是有趣。
“这菜有何寓意啊?”
明昭福了福身,道:“民女见识浅薄,此菜并无寓意,只是用来解腻的。”
好一个解腻。
贺陈吉哈哈一笑,复又拿起勺子,挖下一块赤色雪梨,放入口中。
入口细腻棉软,雪梨清甜多汁,淡淡酒气与肉桂香萦绕唇齿,还真是道极好的解腻点心。
贺陈吉知晓座下这群人,各个都是揣着心思来赴宴的,明昭的小动作在他眼里,实在是天真又直白。
这小娘子说是才治好了痴症,瞧这聪明劲,只怕内里还有乾坤。
一道葡萄酒浸雪梨,她只单单给他上了一份,若说是解腻之用,怎得其他人却没有?
且她一身素白是戴孝,雪梨本也是白色,她却偏偏将其染成鲜红,什么“雪生花”,分明是“血染素衣”,有冤无处说。
不过瞧她这隐晦的样子,是在座之中,有令她忌惮的人?
一朵雪梨,贺陈吉五六口吃了个干净,心思也跟着转了几道弯。
他对明昭的手艺印象不错,从脆皮肥肠到这解腻甜品,她用了巧思,今夜拔得头筹,当之无愧。
何况,堂上有她“仇人”,她却不卑不亢地立在那儿,摆明是来借自己的势力,有胆识也有魄力,这样的人贺陈吉很欣赏。
最后一勺甜汤下肚,贺陈吉放下勺子,看向明昭,笑道:“二娘子手艺精湛,在下佩服。某还要在芜洲叨扰几日,不知二娘子可有急事,方不方便与我的手下切磋一下厨艺?”
明昭闻言,暗暗松了口气,这是答应见她了。
“能与京城来的大师交流此道,是民女的福气。明昭多谢贺大人,多谢王大人。”
身侧不远处,许德良一面春风得意。
而江和盂的表情诡异至极,半是恶毒阴狠,半是想维持面子功夫,偏又沉不住气,脸上五官几乎扭曲成团,显得滑稽可笑。
明昭缓步退出夜宴正厅,路过成群舞女,手执团扇,脚步轻盈如踏风而行,明昭眼睛都快看呆了。
奢靡,太奢靡了!
身后丝竹弦乐再度奏起,谈笑声愈渐明快,一派欣荣又靡靡。
夜宴结束后,明昭一行人又在知州府住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傍晚,贺陈吉才抽出时间见她们。
不同于那夜,明昭立在远处仰视他,这回见面选在了一间普通的前厅,贺陈吉与王知州皆是一身便服,已落座席间。
桌上菜品都是寻常江南菜,正中一道白瓷盘,里面赫然盛着一朵赤红雪梨花。
贺陈吉笑道:“坐下吧。”
二人告了声谢,便入了坐。
仰妆、护卫以及定阳商行其他人人都在门外,不远也不近,既能看见屋内景象,又听不清他们交谈内容。
“这几日,我府中厨子可是一直在研究二娘子那三道菜,这不,最终也就做出这样一道来,二娘子见笑啊。”
王知州笑眯眯说道。
明昭这几日听许德良给她说过,王如青此人实是官场老滑头,这些年能长立足在芜洲知州这个肥差上,可见其人实在不像表面这样简单和善。
明昭莞尔,回道:“民女岂敢。”
王知州笑得鱼尾纹能夹住蚊虫,抬抬手招呼她们吃饭。
一顿晚膳用尽,席间闲聊几句话题都是些客套废话,待最后只剩那朵雪梨花没人动时,贺陈吉放下筷子,直白问道:
“不知明二娘子,有什么话要与本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