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翳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依旧尾端泛着红色,像是泛滥多情而又凉薄的春水。其下暗藏杀意。
我只是拉着骐官假装没瞧见他,等着对方先开口。
“见过王后。”嫪毐看起来颇不情愿地行礼。
“长信侯。”
同时我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他是何时来的?
还是说在我之前这厮就一直在这里?
好不容易可以不受约束待会儿了,结果又碰上这茬。我是真的很不开心。
但是却未察觉嫪毐已经悄悄地靠拢过来。骐官被绳索牵着,只得站在原地冲着他咆哮,我的手被勒得生疼,抬头一看对上那双淬着毒的眼睛。
当即后退一步,我的声音透着冷漠:“长信侯莫再动了。”同时目不斜视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看样子嫪毐是一个人过来的,而且这附近的环境没有人为的痕迹,那就说明他到此地的时间只会比我晚。
那么他是尾随我过来的?还是偶遇呢?
嫪毐并不在意佳期怀中抱着的箭弩。那便是来的路上已经细细观察过我二人,知道虚实底细了,所以方才敢直接上前试探。
王四月行冠礼,长信侯嫪毐借机谋反。他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张扬地表明野心吗?我是秦国的王后,冒犯我便意味着冒犯王上。可是方才此人靠近的那一步是为了什么?
“佳期,你来牵着骐官。”我不动声色地吩咐她上前,同时手摸上她怀中那把箭弩。只消我伸手,将利箭对准嫪毐,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王后的小聪明还是暂且放放,这箭弩威力虽大,如果未曾试过,怕是会伤及己身。”
这嫪毐怕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吧?
你真的觉得我会怕你到这种地步,拿如此明显的箭弩杀你?
仿佛是知道被看穿了计策无意反抗,我坦然一笑,拿起佳期怀中的箭弩随意丢在脚下:“不错。”
佳期着急唤我:“王后……”护在我前头不肯退后。
我只拍拍她那只手,看着前方从容开口:“看样子长信侯对于这箭弩颇有造诣。”
险些让内心轻蔑展露无遗的一瞬间,我也发觉到了他眼中的狂傲。
狂,他有什么资格狂?他的傲气又是从何而来?
一阵风吹过,扫得林间蔓茵沙沙作响,在这一刻,迟迟未曾梳理的关窍被打通了。
心中恍然。
见到嫪毐之后,我一直依照史书以反叛者看待嫪毐,殊不知此实乃本末倒置之举。此人一生,因何而入狱,又因何而转圜,因何而死……
说到底,他依靠的还是太后情人这一身份。
嫪毐能够来这里参加春猎,是陪着赵太后前来。而赵太后素来只顾自己享乐,前些日子却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来春猎,王上定是明白二人某些目的,所以应允此事。可按照先前的,嫪毐无论去到哪里都是随侍太后左右,从未有一刻离开。
此时怎么孤身一人跑到我面前了?
赵太后要办事不可能委托自己的情夫,所以只可能是嫪毐借着赵太后做旁的事情时擅自做主来堵我。
赵太后,太后现在在做什么?她来春猎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不愁了,私生子的封赏也得到了,只剩下……
谋反。
我阴恻恻地看了嫪毐一眼。
长信侯的谋反本就不是临时起意,他觉得王上的天下他理应分之,长久以来勾结朋党豢养私兵。最后东窗事发之际持太后印玺意图攻占蕲年宫,其心昭然若揭绝非短短数日可成,定是蓄谋已久。
毒蛇潜伏草丛间窥伺猎物时,并不是毫无踪迹的。它游走包围的时刻,瞄准扑杀的时刻,都会留下端倪。
而现在,即便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