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如母
余玉这一连十几日都过得相当不错。 在楚王府上,有吃有喝,衣丝乘车,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余玉再赖一些,大抵作威作福也是使得的。 头先几日,楚王夫妇纵然留驻府上,可从不曾理会过沧浪轩中的一应大小事,更别提没几日后,男女两位主人统统收拾行囊,远赴兖州,去探望新进门不久便为要宗室开枝散叶的新妇,若不出意外,有的是日子逗留,如此一来,偌大一个楚王府,竟无人约束余玉,不过这些也都是次要。 若非要追溯其快活之根源,大概便是终日不见魏霆在楚王府上。 余玉本也无心,汀兰口风又极紧,故而也仅仅只知道零星几点内情。 连蒙带猜,总也知道京城近日不太平,圣上这回是当真病得不轻,临时监国的大皇子又没有足够强劲的手段,镇不住底下人,满朝文武心思浮动,更甭提及四方王侯了。 魏辰安本就属在京藩王一脉,近年又声名雀跃,身处皇权中心,自然要忙着搅乱风云,平日极少现身,行踪诡秘。 毕竟这个时候,整日盘算着要取魏辰安项上人头的必定大有人在,隐在暗处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既能保得自己项上人头,又能在背地里使坏,高明高明,实在高明。 濯缨堂,小香榻上,余玉一口吐了紫彤彤的蒲桃皮,闲闲嚼着嘴里的果肉,一边在心里想,这可太符合魏辰安的风格了。 闲适安逸的日子总是流逝得飞快,甚至让人感觉到空洞。 庭下夏花烂漫,一园飘香。 只叹窗外的风景再好,却总是平静的,这就像是…… 一汪死潭。 时候长了,总时不时觉得耳边少了些什么。 余玉懒洋洋攀着窗棂爬起来,神情恹恹的,她已连着几日的惫懒,躺得人浑身骨头都发酸。 若说缺少了什么……似乎应该是属于孩童或嬉或啼的嘈杂喧闹。 她习惯性把窗外望一望,午后的天光实在明媚,又刺又烈,生生叫人眯着眸子瞧不得真切。 恍然间,余玉貌似窥见了一抹在花丛树影下小小的身影。 在余玉的脑中,某根弦一瞬绷直了。 她身子倏的直了直,随即着忙地探了身子蔓出月窗,庭院里生起的热浪扑面而来,余玉只管睁大双眸,细细地追寻那一道身影,瞳孔渐缩。 如此活泼,如此顽劣,真真像极了瑞王府那个与她朝夕相伴两载的孩子。 “珂儿!” 余玉情不自禁唤得出声,飞快转头,翻身下了小榻,一时记不起自己只着了罗袜,人已经大步跑了出去。 前厅的珠帘被她两面掌心拨得满天飞,击击打打,滴滴答答,脆如雨声。 “……公子?” 那身影去的地方林木愈发深了,依稀是那片湘妃竹间,余玉焦急之下又喊了一声。 万分喜人的是,那身影如有所感地停下了,惹得余玉一时欣悦,快步上前。 三两下撇开碍事的枝叶,竹叶上生着的细小绒毛扫过她手腕与掌心,初时的麻痒过后,又反上来些许痛楚,但余玉此刻统统感受不到。 “珂儿?” 越是走近那张孩童面孔,看得也就越发清晰,不由自主地,余玉脚下步子渐渐滞涩下来。 她追出来的身影慌张又荒唐,此刻终于透出些不言而喻的浓浓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