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堂
那年冬猎,文清曾对她说,她本犯不上玩这些手段。 是啊,苦苦的周旋,又有什么好受的滋味呢? 真心不像真心,算计不像算计,真假掺半,白白弄得自己也不像自己。 她到底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世人口中的评判总是单一鲜明的。 可是善恶一念间,人的定位本来就总是复杂的,这取决于人的立场,偏偏人的立场更为复杂的,没有既定,亦没有肯定。 “下车。”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余玉脑子里犹自乱七八糟地想着,直到被车外一个疏淡的声音毫不客气打断。 余玉慢慢回神,终于不再感受到马车传来的颠簸。 怎么没人知会? 她拧了拧眉,一转头却见书宁不知何时睡熟了。 “……” 余玉寂寂瞥了她片刻,慢吞吞地提起襦裙,拂开门帘行下车来。 她待站定了,便微抬下巴,一仰脸,正与魏霆看在一处。 魏霆身后便是摇摇欲坠的金乌,已近黄昏,余晖洋洋洒洒似金屑一般,可媲浮光跃金,江川之美。 而眼前这位耐心向来不佳的世子爷,此刻郁气正聚结于眉心。 “在想什么,磨蹭这么久?” 余玉心道果然。 “怎么,”很明显,魏霆今日不知怎的,大概觉着不顺心了,说话时的讽刺意味很足,“就因为方才经过了赵府?” “别说昔日的廷尉右监,今日的廷尉正,就算是秦七娘子去央了光禄勋大人,”魏霆眸光微凉,紧紧盯着她,负在身后的拇指与食指摩挲着,缓缓吐出几个字,“都是无用功。” 余玉目光下瞟,淡淡回应:“世子爷多虑了。” “但愿如此。” 魏霆点点头,并未过于纠结此事,他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递上两顶黛纱帷帽。 哦? 余玉目光微微一顿。 两顶吗? 余玉不动声色地望车里看了两眼,依着魏霆的意思戴好了其中一顶长度及腰的帷帽。 不消片刻,书宁白着脸走下来,刚欲跪下谢罪,却被魏霆抬手一挡。 她不解地抬头,当头一样物什儿却盖到了脸上,柔软的垂纱覆下,遮敛住了她的面容。 见她犹自还在愣神,余玉掩在广袖下的手微微勾起,拽了书宁一把,权作提醒。 对此,魏霆只是一眼瞥过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余玉没再顾及书宁,只是昂起头来,静静看着头顶上方先帝御笔的牌匾。 楚王府。 京城中唯一一座亲王府邸。 “林娘子,请。” 余玉颔首,随着八名掌灯引路的侍女,敛衽款款步入。 三入楚王府,余玉心中倒是出奇地没什么感受。 除了经过王府后院那依旧静谧异常的的梅园。 踏上那方方正正的石砖,当日的慌乱无措仿佛重演。 额际的热汗刚刚冒出却又转凉,心头说是燎热不如说是沁凉,手心脚心都透着麻意,那一刻,余玉只想夺路而逃。 但是现在…… 灿灿的暮晖像是被人揉散了,擦着屋檐倾泻而下,散落在余玉半边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