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追究
据说,当年文清先去了一趟边关,回京办的第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便是打上了霍府,找到自己的表哥,瑞阳公主的准驸马霍敬,将人打了一顿。 偏偏那位霍敬公子挨了女人的打,事后竟也没闹,只是入宫谢罪,自请与瑞阳公主解除婚约,愿永生不娶妻妾,远赴边疆,终生忏悔。 当时,三皇女只是冷笑一声,甩下一纸退婚书,便傲然离去。 事后,霍家人恨得要死,一怒之下也仅能与文府断绝来往,可再重新培养新人,可又谈何容易? 文清与其父尚书右丞文骋的关系,便是自那时彻底恶化了。 那时的文清,俨然已活成了另一个召华。 她并未在京城逗留纠缠许久,不久后便回了她那神秘的师门。 和亲失败后,不过短短三月,旧日的匈奴王换了旁人来做,新王直接发兵中原。 朝廷毫无准备,边防告急,无数座城池接连被攻陷,文清便是自那时声名鹊起。 直到三年前,墨池一战后,她以女子之身,剿敌三千,受封宁远将军,天下人哗然。 杀敌三千,让闻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该是如何凶悍狠辣的女人? 偏偏,文清一直都是随心之人,淡泊宁静,鲜少生出怒容。 直到,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昔年旧事,提及已故旧人。 一旦事及当年的召华,她便无法抑制的流露出重重的戾气,藏不住那些普通人贯有的阴毒情绪。 譬如眼下。 大皇子一时竟被她震住,额际都渗出丝丝冷汗。 沈雲一眼瞥见,似是不解,又看看文清,又觉无奈。 “贸然带人,是在下唐突了,若惹了宁远将军伤怀,沈某给将军赔个不是。” 他这话自招自揽,三言两语将方才引话的大皇子摘了个干净,追根溯源到自己头上,又暗自提醒敲打文清的态度。 沈雲的话很是适时。 尤其那放平的声音,仿若一股清凉的泉,自众人胸中流淌而过。 此举自也一记点醒了文清,她眼底的晦暗渐渐消弥。 “是臣失礼,”文清唇线抿得平直,遥遥一揖,“殿下恕罪。” 大皇子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瞬有恼怒之意,刚欲发作一二,目光一转,却触及到文清身畔那熟悉的面容。 是真的很像召华啊…… 他蹙了眉,又念起来当年之事。 毕竟,当初召华自刎,乃是含恨而亡,倒也难怪文清失态了。 他不禁怀想起那位世间清流一般的皇妹,竟也不再追究了,反倒放柔了声音:“无妨,也是本殿不好。” 下座右首的右丞夫人刘氏本坐等大皇子发怒,岂料竟这样轻易放过,美目顿生怨毒。 而余玉在一旁听了,只觉这皇子好生柔软的心肠…… 心肠软,并非坏事,只是这世间的黑白到了心肠柔软之辈的面前,便是以一个“惨”字来定对错了。 今日文清失态情有可原,大皇子回忆起旧事,觉得文清与那位殿下很是悲惨,所以心生怜悯,轻轻放过。 可若他日,旁的人更惨呢? 倒戈相向,只是一念之间。 意念不坚者,便不堪为帝。 余玉不敢打量这位身份贵重的皇子,暗自闭了闭眼,只余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