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
不过一会儿,案几便堆满了文书,将谢正荣淹没其中。 郡守脸色间流露出一丝得意,他指着这些文书,煞有其事地介绍起来:“这是缅县的,这是桐县的,这是……我知大人素来亲力亲为,又极重细节,特此从各县调来了文书,大人且慢慢看来,府衙内一应俱全,大人有需要,尽管告知小人。”言罢,他又在书册的缝隙里落下一盏晃晃悠悠的茶水来。 谢正荣眸色微变,面上却依旧八风不动,他朝着那郡守微微笑了笑:“郡守大人治理有方。” 偏此人听不出好赖话来,还以为谢正荣是在夸奖他,满脸的褶子瞬时堆了起来:“不敢不敢,大人过誉了。” 谢不言朝他点点头:“行了,你下去吧。” 那郡守嘿嘿笑了两声,狡黠的眼色被众人尽收眼底,谢不言握着拳头想上前,却被秦昭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谢大人同他属下都没说什么,你莫要着急。”她压低声音。 谢不言恨恨地瞪了那郡守的背影一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上前,不解地问谢正荣:“父亲,为何允他这样放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正荣摆摆手:“你们不必操心,还记得我之前交代的事情吗?” 秦昭咧嘴一笑上前,拱了拱手:“谢伯父放心,这些我们在书院是做惯的事。” 谢正荣点了点头:“去吧。” 谢不言要先去他表妹家中一趟,只得秦昭与叶向洵同往。 两人立在街市中心,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前方正好有个杂耍班子,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叶向洵附耳在秦昭旁边说了两三句,秦昭听完满脸疑色地望着他:“那便试试吧。” 秦昭足尖轻点,掠过人群,一个旋身立在舞台之上,她往后退了几步,找到班子的头儿,给他一锭银子清了场。 秦昭在台上踱了两步,清了清嗓子,朝着场下面面相觑的人群道:“我想问问诸位,下面的几种行径,哪种是不符我长渊律法的,若有答对者,可得珠花数对,蜀锦数匹,白银三十两。” 叶向洵也在此时挤到了前排,他抬腿爬上了台子,将手里早前写好的字画依次排开。 从左往右,四幅字画,分别是“童养媳”,“冥婚”,“人殉”,“贞节牌坊”。 秦昭扫过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只听得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霎时安静得可闻落针,百姓们目光闪躲地望着台上的字画,在渴切丰厚无比的奖赏和不知什么缘由间进退维谷。 秦昭同叶向洵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 叶向洵前行一步:“诸位,没有人答么?” 有人抬起袖子嘁了一声,转身就走,便有人也抬脚跟着他三三两两地离开戏台周围,不多时,原本人满为患的戏台子前方竟已只剩下一个歪着脑袋,口角流涎的男子。 叶向洵微微一笑:“这位公子,你可愿作答。” 那男子忽的哇了一声仰头嚎哭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呼喊着:“爹——娘——” 须臾,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敞着衣襟跑回来,一把揪起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儿子,嘴里还不停地责备着:“再瞎跑,再瞎跑,小心被抓去蹲大狱!” “哎——”秦昭眼睁睁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开口挽留却是徒劳。 那戏班的头儿也连忙跑了上来,局促微笑着将那锭银子放回秦昭手中:“姑娘啊,这银子我不要了,你们快走吧,快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