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卖老房子

奶奶去世，爷爷也走了，只有我生气的时候，还跑去老房子。母亲一猜就知道我去哪里了，慢慢哄我，等看我心情好起来了，母亲就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前院坐着，坐累了也回去了。那么大的一个老房子，以前热热闹闹，现在却空无一人，菜，向日葵，果树都还在，只是没有爷爷奶奶的佝偻的背影了。

奶奶知道我喜欢嗑瓜子，每年都给我种向日葵，还给我做凉粉，甜酒等。我到现在走到哪里都想要一碗凉粉，可是怎么吃都没有奶奶做的好吃。

以前经常和爷爷奶奶去捡别人不要的薄膜，还有一些瓶子，纸壳等背到街上去卖。来回大概要走几个小时，我特别喜欢和爷爷奶奶一起，因为去卖了，爷爷奶奶总是给我买饼，还有凉粉吃，他们不舍得花钱，就点一碗，他们吃几口就给我了，然后走几个小时回家来做饭吃。每次回到家都是下午三四点，院子里还有爷爷奶奶捡的东西没有卖，他们都走了，也没有人陪我去卖了。

爷爷奶奶走了，我就没有去处了，父亲要打我，也没有人保护我了。母亲一个人有时候拦不住暴躁的父亲，我经常被挨揍。

突然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把老房子卖了吧，不然宝生经常往那边跑，看着也难受，卖给别人当地，他也不会再往那边跑了。”母亲同意了，我又哭又闹说：“不要卖”，可是我的力量太弱小了，房子还是卖给别人了。

别人很快就把老房子推平了，他们推倒的不仅是房子，还有我那颗心，彻底推倒我对爷爷奶奶的思念。从小被爷爷奶奶宠着长大，没有他们，我也没有归处。自己受委屈了，也没有地方去。

陪伴我长大的几棵桃树，也被别人砍了当柴烧了，那是奶奶为我种的，东果树也砍了，种的花也埋了。往事沧桑，物是人非。世界那么大，我能去的地方却越来越小。我越来越大，陪伴我的人却越来越少。

爷爷奶奶都有心脏病，母亲也有心脏病，他们走的时候却很突然。没有拖累家里人，也没有等到他们最后一句遗憾。我始终不明白，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为什么要每次都是看着亲人离去，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我也不明白，同样的年龄，为什么我比别人经历那么多？

我站在一片油菜花地前，看着这么美的油菜花，还有飞来飞去的蜜蜂。朋友在我旁边说：“宝生，这油菜花有什么好看的？你在这里一站就是半天，还流眼泪了。”我说：“以前，这几块地上有一座房子，有前院后院，还有天井，还有一个六口之家生活在这里，每天晚上，大人都会围着孩子坐一圈，孩子蹦蹦跳跳地拍着蚊子……”，朋友拍照拍我肩膀说：“他们还在，只是变成天上星星，想看那个男孩子健健康康长大，走出这片大山。”

突然刮大风了，风把油茶花吹倒一片又一片，蜜蜂不知道会被吹往何方？它们可能会离家越来越远，直到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