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3)
然而,离渺绝非昔日的离渺了。
4年前她离开桐城微生将军府后,漂泊至显山,做了红尘中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因她的寓言和道行神鬼莫测,“鹿鸣居士”逐渐明噪一方,还颇得几位朝中新贵的青睐——比如说,大楚皇脉旁支。皇帝倚仗的朝中臂膀,襄阳王,常来看她。
微生瑜蹲在禅房外,听着茶壶倒水声。爬过了心脏,隔着木阁里新换的绿窗纱往里偷窥——只见那葱白玉指斟着茶水,旁边尊贵的男人伸手过来,描金袖 摆轻晃,轻易将那玉手捉在手心。
离渺未能抽手成功,便笑盈盈地坐下。襄阳王笑意中引着忧愁:“我早该听你的,前日你预言一句大水洪涝,我只是当普通工事准备了,谁料连日雨水暴涨,超出预期,只怕不久后会瘟疫横行,如今襄阳北……”
“何须忧愁?一切有我。”离渺倒是巧笑倩兮,乖巧的摘了他的腰牌,成竹在胸的话语哄的逍遥王朗笑连连。
房外的微生瑜心生煎熬,胸中怒火将五脏六腑都狠狠灼烧——他想起半炷香前,他在居所坐立不安,看见离渺信得过的童子过来洒扫,便拿盈渺留的一盒酥饼赏他问话。童子笑嘻嘻答了近年来盈渺的境况:江右大旱,居士祈雨则灵;朝中疾病忽至,垂垂欲死,居士言邪崇作恶,化符乃救;鄞都而来的权臣对居士出言不狲,居士言他七日必死,果真他第七夜暴毙而亡……这一两年她的事件不大不小,却也引起了朝中新贵们的注意,年轻的襄阳王隔三差五的显山进香,送给离渺的小玩意儿,从未断绝过。
或被笼络被排斥……她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离开微生家便攀附襄阳王,朝秦暮楚!微生瑜怒极反笑,强忍着悄悄退出了院子。
他去和襄阳王硬碰硬?没那么蠢!可惜……他并没有回头望见,身后房里的盈渺抽回手:“殿下倚重我,是我的荣幸。”她在襄阳王大笑时转身。
午后雷暴雨又是说来便来,苍穹漆黑如泼墨,紫青的闪电横纵天空,宛若游龙。离渺收了纸伞推开隐藏的门:“备好东西,后日我们去襄阳北……”却见简陋室内,微生瑜在榻上坐的端端正正,收拾好的包袱搁在左边。
电光映亮他挺直的鼻梁与硬朗轮廓,他桃花水眸一翻“我倒说你为何留我,”他又冷笑一声,背起包袱便作势要走,擦肩而过在门口停住:“往日情分本就淡薄,何必假惺惺。告辞。”
“你若当真要走,怎又会收拾整齐等我回来?”离渺拂袖坐于榻上,冷眼望着他把踏出门外的脚收回来,“你是罪人之子,你出了显山没人庇护,结局只能是死——你死了如何给你的父母家人翻案?”
微生瑜转过身来向着她,身后的闪电映亮了雨幕。“你说的都对。”他冷笑着逼近,“可襄阳王同样辖制军权,微生家倒台,半数军权分出,他最乐享其成吧!”他猛地攥住了她的领口。
“没想到今天都让你看见了。”盈渺怜悯地端详他,“所以你觉得我在耍你?你觉得我和襄阳王就是你们微生家覆灭的罪魁祸首?醒醒吧,如果这样,只有你的尸体才对襄阳王有价值,那我也不会放任让你活着看到这些!”
微生瑜把她推倒在榻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为什么要救我?窝藏逆臣是死罪。”
离渺幽幽的望着他,空明的水眸,似要望穿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