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2）

微生世家驻守桐城边防，已历三世，家族中武将辈出，个个骁勇善战。微生家族出来的将军，其用兵之谋略，临战之魄力，无一不教敌人胆寒，他们立下了赫赫战功，深受皇恩眷宠。

不过，盛宠之下的暗流汹涌，那时年仅九岁，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微生瑜并不会懂——他只知道那年初春格外寒冷，边塞同桐城降下了漫天霜雪，将军府里新绽放的茶花蕊落满了一盏盏白雪，像红绸拖着白玉，那时他见了离渺第一面。

嫣红的茶花瓣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就像眼前女孩呼出的热气凝结在眉睫挂上霜花，她牵着两只幼小白鹿跋山涉水而来，裹着厚厚的裘衣，面庞白净，小巧的鼻头被冻得通红。

“离渺奉魂香师父之命，西出鄞都，拜访桐城微生大将军。”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偏不想，她在茶花树下遇见的却是微生家不可一世的小霸王。

小霸王理直气壮的叉腰，鼻孔的气息喷到了天上：“多少人挖空心思向我们家送礼，可我爹是最得圣心的微生将军，寻常之物我家是看不上的——你送的什么礼？秃毛白皮的鹿，瘦不拉叽的，丑！”

“它们不是常物。”小小女孩的眼睛垂了下来，“中原罕见的白鹿，有天地之灵性，是祥瑞的化身。家师将他们赠予微生大将军，只求……”

“好了好了，”小霸王不耐烦地指着他身后的鹿问，“它叫什么？”

“鸣渊。”

“它呢？”

“苹返。”

鸣冤平反……小霸王白浪的小脸一拉，竟也显露出几分将门威严来：“你在逗我。”

身后一只柔软的手抚在他头顶：“微生瑜，不得失礼。魂香长者的弟子，微生家怎能怠慢？”微生瑜回头，母亲竟从屋里出来了。

离渺终于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只求，只求微生家收留她几年，做粗使丫鬟也好，做喂鹿喂马的仆人也好，师傅与她断绝了师傅关系，这是她脱离师门前师傅最后的命令，或者说，是老者给她安排的最后的归宿。

微生瑜张着大嘴仿佛要吞下鹅蛋，只眼睁睁的看着温婉贤良的母亲拉住离渺的手，将她带入屋去。魂香大师早年替楚皇测算天象，和蔼慈祥，朝中众臣都敬重大师。微生家早年受过大师的恩惠，母亲私下叮嘱微生瑜：“小渺此来另有隐情，不得怠慢。”微生瑜只得满脸不服气的嘟囔，离渺哪里是送来祥瑞，根本是带来祸患啊……

可离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下了，她住在与他相邻的院子。 微生瑜，只削两步爬上老树轻松越过矮墙，便能望见他低垂的发簪，斜长的峨眉。螓首娥眉，她小小年纪，便美出仕女图中不一般的韵味……

正愣神，树下的女孩抬起头来，粉唇微微含笑，细声细语喊他的名字。微生瑜从树上摘了枝白雪红茶花跳下来，故意反剪着手背在身后，询问她年纪。

“九岁啦，五月的。”镜比他还大一个月。

微生瑜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后槽牙磨得吱吱响，他掏出身后冻成半只冰坨的红艳茶花，在她面前晃晃：“知道我拿她做甚不？”

“初见之礼，爷送你一枝花。你原来那朵，太素了。”他傲慢的拿下巴指着她身后，小姑娘惶恐转身，差点没跌在地上——她何曾见过轻易拈花便能夺取人性命的力道？原本戴在她鬓边的鹃花，竟被他大力卸了去，牢牢的用花枝钉在身后的门框上，入目寸许！

他搀扶住她，故意和她靠得很近，对着他惶恐的眼眸一字一句：“小渺姐姐，咱们来日方长啊。”

她那双薄翼般的睫微微扑闪，日光也小心翼翼地绕过枯枝冰叶，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的恶作剧得逞，心中仿佛有什么破土发了芽，可是他那么傻，迟钝的竟从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