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1）

巍峨的九重宫阙御笔朱批，楚皇的谕旨八百里加急，由官兵送往桐城以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微生世家欺君瞒上，私结党羽，暗铸新兵……现查抄其族，押解回京，严查谋逆之罪，钦此——”

重重卫兵抄没完微生将军府，一代世家阖门收监问斩。然而，军队把整个桐城由里及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家那倚马弯弓，自有万种风流的嫡子，微生瑜。

微生家的下人被绑成粽子，惶恐的跪了一排。有人哆哆嗦嗦的回答：“公子前日便出城围猎，夜深未归，府里也寻不到他人了。那日下午有人最后一次见过公子，公子正追着不知哪来的白鹿，打马直入山道里，眨眼便不见了……”

鄞都派来的监察使和桐城太守，面面相觑。

“当地可有白鹿？”

“未曾听闻。”

“敢撒谎？”案板被重重一拍，“打！给我狠狠打！”

凄厉的惨叫与鲜血，染红了桐城上空的晚霞。

千里之外，鄞都之侧，南阳。

微生瑜做了好大一场梦——他追着儿时的大白鹿一直跑，白鹿载着沉默的少女。少女是他曾寻了千百遍的人儿，她覆着面纱，双鬓别着苍白的蔷薇，白鹿一步步向前走，路边茶树争先恐后开出花朵……

他醒来时，在陌生的禅房里。小童待他喝了汤便引他去佛堂。鹿鸣庵里檀香缭绕，妙龄少女坐在佛前，橘红的夕阳被窗棂分割，霞光照在她的广袖缁衣上。少年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探究打转，她却像是没有回声的山谷，激不起浪花的声渊，沉寂而空灵。

微生瑜倚在门前，忽仓皇大笑起来：之前他驾马追着白鹿进深山，中了她的迷香，昏迷两天两夜后，醒来人已经在南阳了！“渺渺——”他扳过她的双肩，恨的一字一句，“从前不是说永世绝交再也不见吗？心痛了？反悔了？”

离渺比小时候长高了些许，只是仿佛更瘦了，白暂的容颜上黛眉颦蹙：“微生瑜，佛门清静地，请自重。”

戎装少年嘲讽一笑：“你叫我等得心焦！儿时我捉弄你和你作对，这么多年过去，我才知心里眼里，何方何处都是你，不要再躲我了……”他眼眸悲伤，轻声呢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离渺猛的推开他，干干脆脆甩了他一响亮耳光。“大情圣微生瑜，”她冷笑，“你当你还是微生家的嫡公子？圣喻以下，此刻的桐城将军府，只怕已满门抄没了。”

她将一沓纸䇳掼在他身上，拂袖而走。微生瑜疑惑的捡起一页页的罪状，忽地脸色煞白。

秋后问斩——四个字如当头一瓢冷水，浇的微生瑜四肢冰凉。

他微生家历代护佑大楚，做错了什么，这轻巧扣下的谋逆罪名，轻易便要摧垮一代世家！

浑身沸腾的血液涌到脑中，微生瑜满耳轰鸣眼冒金星。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把揉皱的纸䇳摊平，抬眼仰望——暮霭笼罩了夏日的山林，两只白鹿在凉风中前后相随，蹭着离渺的衣袖，渐渐往远方的禅房去了。

离渺以儿时的白鹿为引，将他带到偏僻山道弄昏，千里辗转来到南阳……

是离渺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