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用冰

七月之始，天气愈发热，屋里着实闷得慌，正是用冰之时。

冯宜君和常修玉份例足，屋里向来不缺冰。于秋月出身巴蜀富贾之家，不跟她们挤在一起。出嫁之时，她父亲将定安侯府旁边一座三进的宅子买下给她做嫁妆，两座府邸拆了墙，那座宅子便并入了定安侯府，虽说算是定安侯府，但也只有于秋月带着女儿住，一应用度都是从她账上支。

冰是稀罕物，施婉筠份例少，便是省着用，也只能用上三五日，也只得带着萧参陆在廊下站着乘凉。她做针线，萧参陆就在一旁读书。等日头出来，廊下也无法幸免，母子俩只得半个时辰便换个地方，追着背阴走。她出身寒微，比不得于秋月家财万贯，院里油水少。又不比冯宜君和常修玉院里又体面，丫鬟们自然眼热极了，又看施婉筠柔弱可欺，免不了说些风凉话讽刺施婉筠。

施婉筠不愿同她们计较，也懒得辩驳，她们每次一说施婉筠便自己进屋去。

这日正是伏日，一年里最热之时，施婉筠院里那棵苍槐着实太矮，日头又高，只堪堪够施婉筠和萧参陆乘凉。

西院屋子小，暑气极盛，比外头还要热些，丫头们不愿在屋里呆着，出门又没有背阴之地，只好在房门口坐着乘凉，口中抱怨连连。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她也算个侯府主子？”一个粉衣丫鬟边扇着竹扇边抱怨。

蓝衣丫鬟接话道：“你昨日害了病，青柳姐姐请客没去成吧？你可不知道，我们西院的抱怨少冰，扶柳姐姐却说，这个时候，于娘子屋里要摆上五六盆冰，一个时辰换一次。杉园早修了大冰窖，每年的冰都用不完。便是杉园的小丫头们，一个月也能领十斤冰，十斤呢！”

粉衣丫鬟放缓了摇扇的速度，瞳孔放大了几倍：“十斤？咱们整个院，一个月不过三斤！”

“可不是，”蓝衣丫鬟继续道，“说来我们还是二等丫鬟，就是不跟杉园的比，东院和正院的小丫头还日日能得肉吃呢，我们连她们都比不上！”

蓝衣丫鬟说累了，将手边的茶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又举起给粉衣丫鬟看：“她没有出身，又不得郎主宠爱，连带着咱们受罪。你看看，便是这茶，也只喝的放了三年的陈茶，还扣扣嗖嗖的只敢放几片茶叶.......”

粉衣丫鬟将竹扇往地下一摔，道：“这日子我真是一日也过不下去了！”

都在一个院子里呆着，树下的施婉筠早就听见了，却未加干涉，任她们说去。

一旁的轻絮半个身子都露在太阳下，已是汗流浃背，她并无怨言，一下一下的给萧参陆打着扇子。她自然也听见了丫鬟的议论，只是她知道施婉筠不愿同她们辩驳，已忍了半日，直至粉衣丫鬟摔扇，终是再忍不住了。

轻絮冷笑着站起来道：“凭你们也算是个东西，也敢议论我们娘子？”

粉衣丫鬟见此，腾地一下站起来，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来说我？”

轻絮火气更甚，撸起袖子走过去便欲打她：“我让你看看，我是谁！”

粉衣丫鬟同样撸起袖子，道：“你要打我？来啊！姑奶奶还怕你不成。”

说话间， 轻絮已走到粉衣丫鬟面前，手正要落下去。

“慢着——”施婉筠叹了口气，“你们两个着实是没规矩了些，罚扫三日院子，日后不可再犯。”

“是。”粉衣丫鬟和蓝衣丫鬟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道。

轻絮看向施婉筠，施婉筠却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转头去看看萧参陆，继续低头做着针线。

轻絮扔了手中地锦扇，捂着脸跑出院去了。

“阿母，轻絮姐姐怎么了？”小孩子嗜睡得很，萧参陆看着看着书便睡了过去，抬头是只见轻絮跑出去。

“无碍，”施婉筠一下一下摸着萧参陆的小脑袋，对着轻絮离开的方向道，“她会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