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月初八，晨。

用罢了早饭，赵母携握瑜、怀月、金獾等一众娘子军，并家丁丫鬟，二三十余人，浩浩荡荡去了普度寺进香。

赵星野腰伤未愈，只好在家休养。

原先赵星野对龙华会不了解，以为只是单纯的全民拜佛的一个节日，听桃儿给科普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盛大的一个古代文化娱乐庆典。

龙华会又称浴佛节，传说中释迦牟尼诞生的日子，是佛家的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也是大周（此周非彼周）全国人民普天同庆的日子。就连皇家都会发放赏赐与民同乐。

这一天，最主要的活动当然还是与佛有关——浴铜佛、吃斋会、舍豆结缘、玳瑁放生等等，这些活动一般也都是在佛寺举办的。像赵母她们到普度寺后便能够观赏五色香水洗浴铜佛的壮观场面，之后还可以交些会印钱，讨些乌米饭和浴佛水来食用，以示对佛祖的虔诚。

赵星野听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他是坚定的无宗教主义者，对于信徒为表虔诚喝“佛祖”的洗澡水表示理解不能。

不过那些浴佛的香汤其实是甘草茶煮的，分给香客们的也不是真的泡过佛像的水，只是带个名头，讨一个好彩头。

佛寺里的活动赵星野倒是并不眼馋，他向往的是民间自行组织的庆祝活动，什么赶庙会，舞龙灯，扒竿、筋斗、筋喇、筒子、马弹、解数、烟火、水嬉……（注1）光听描述他都能想象到会有多热闹。

可惜，他只能坐在家里吃盐煮豆子（注2），外面的热闹可是一点也瞧不着。

亏得今天桃儿还特地给他挂上了新荷包——和他之前送了别人的荷包一模一样，竟然是桃儿这两天不眠不休一针一线精心缝出来的，就连那个藏在兰草下的不显眼的暗纹“冶”字都等比还原！

他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一句“卧槽”马上要出口了，又因为想到当前文化背景并不适合这个词大放异彩，而及时堵在了嗓子眼里。

最后竖起大拇指连叹三声“心灵手巧”。

结果，准备了这么多却没有展示的机会——赵母直接绝了他出门的可能，为了彻底把他留在家里，还给他派了个抄《金刚经》的活。

这里流通的《金刚经》是鸠摩罗什译的版本，全文三十二品，共计5180字。诘（ji，二声）屈聱牙，读都读不通，抄起来既费眼力，又耗费心神。

他无力反抗，只得含泪领命。

赵母见他神情郁闷，慈爱地摸摸他的脑瓜，道：“冶儿辛苦，等娘回来给你带香汤和米饼。”她想到了儿子小时候的事，脸上笑容更深，“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浴佛了，回回都要去，小小的人也学着那些大师父们打坐念经，像模像样的，好笑的紧。有次从树上摔下来伤了腿，去不了龙华会了，哭的呦，谁都哄不住，最后还是你大哥背着你到集上看了会儿烟火才算高兴了。”

赵母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了泪花，她转过一边轻轻拿帕子揩去，道：“人老了，就爱絮絮叨叨这些旧事。”

赵星野心里也有些泛酸，他看着赵母，哄道：“娘，您正值当年，哪里老了。”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让他发现，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喊出口。

赵母也有许久没听到儿子这样喊他，自从她决定要做一位严母，对小儿子严加管教时起，这个带着些稚儿撒娇意味的称呼便离她远去了。现在重新听到，竟然让她眼眶更红。

她赶忙转开话题，叮嘱赵星野“仔细抄书”，然后便匆匆带着人乘车离府。

赵星野的感动架在半空，没了依托，慢慢变成一丝无奈的叹息。

赵母爱子之心内敛，让他想到了祖父。宽厚，又严格。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外如是。

倒是更让他生出几分归属感。

桃儿研好了墨，又将狼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