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昭宁歪着头,琢磨着萧晔眉宇间的那一点异样。
少时的琐事,她需要费一点力气才能清楚得想起来。
宫径尽头的匆匆一瞥,被随手抛到墙根底下的络子,抑或是后来那些……
确是打破了她心头臆想的、那宛若神衹的形象没错,可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比起真正落在她身上的拳脚,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那一年,他跌落谷底,自顾不暇,哪还有维持一个无用的兄友妹恭的力气?
平心而论,昭宁知道自己恨谁也不该恨他,毕竟比他对她坏的人可多了去了,不是吗?他对她甚至称得上怜悯。可偏偏就是这一点好,让她肆无忌惮地恨上了这个人。
——恨他做好人救下了她,恨他没有冷酷到底,干脆让她活不过宫中愈发漫长的冬夜。
可他的愧疚,却是昭宁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东西。
他应该讨厌她这种天生的坏坯才是啊。
昭宁直勾勾地看着萧晔眼底的潮涌,就像是顽劣的孩童抱紧好玩的玩具不放。
紧接着,一阵没来由的酥麻痒意忽然攀上了她的心尖,昭宁不经意咬住了自己的唇角,轻轻“嘶”了一声。
感受到她审判般巡视的目光,萧晔垂下眼帘,自然而然地掩去不该有的情绪,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昭宁眨了眨眼,几乎以为方才所见都是错觉。
萧晔沉声道:“孤方才所说,没有你选择的余地,昭宁。”
不许她再搅和进去,要她安分。
这人真没劲,她收回目光,撇撇嘴,抬起右手,拂着耳畔簌簌的流苏:“昭宁听凭殿下处置咯。”
又是这句。
说得乖顺,实际上眼珠子都懒得往他身上飘,天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
会与昭宁说这些,萧晔自知已是有些失控,他薄唇微抿,没有放任无用的情感继续泛滥下去。
昭宁倦了,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仿佛专程下来一趟只是为了刺他两句。
时下女子讲究一个端庄持重,裙摆要没过鞋面,钗环要不动不摇,昭宁却恰好是这些形容的反面,繁复的裙摆趟过转角,宛如一阵逶迤的红浪,翻涌在有心人的眼中。
也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裙角太累赘,还没几步,她脚下突然踩空——
萧晔自幼习武,反应快极,伸出的援手正要把住昭宁左手,却被她猛然拍掉了。
她不出意外地崴到了脚,吃痛的表情一瞬即过,旋即,便直起腰,捂着无有受伤的手肘,扭头朝萧晔弯了弯唇角。
“又让你看笑话了,”她话音轻巧,一丝委屈也无,“太子殿下。”
萧晔无言,看着昭宁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连廊的尽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左手。
那里,有一道陈年旧伤。
——
萧晔一行并没有在这座小城久留,两日后,便动身继续去往江省。
昭宁被两个侍女看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一不自在,就要给别人找不自在的老毛病又犯了。
绣月一贯伺候的都是萧晔这种温和有礼的主子,哪受得了昭宁乖张的作派。
她心下不服气,觉得这昭宁公主实在是不识好歹,分明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恩惠,否则以她的身份和所作所为,纵是杀了她也无人为她伸冤。
眼下又不是京城,无人识得她是公主。
绣月小心翼翼地去和萧晔禀报,得到的只有一句“随她”。
倒不是萧晔多宽纵昭宁,只是他手头上的事情颇多,懒得分神他顾。
回来后,见昭宁似乎在午睡,绣月便摸出去,和负责在外看守的侍女松香说嘴:“成日不是嫌弃车驾太硬坐着不舒服,便是嫌弃饭食难以入口。不知还真以为是多金贵的人了。”
昭宁摇着在这个天气里实在多余的团扇经过,淡淡道:“总是要比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