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单韫
月如银钩。
寻常人家已是渐入梦乡,偶有几声犬吠,间或传来婴孩的哭闹。只听得街上夜巡敲着梆,拖长了声音喊道:“亥时。”
将军府,无拘阁。
居无束挤按了一会印堂,还是觉得没精神,于是放下手中的兵书,撑着额角闭目养神起来。
夜更是深沉。
府里高墙丛筑,老树盘根。一道黑影闪过,又隐在了树上。等府上巡逻的下人走远之后,便跳上了无拘阁的楼顶。
右耳动了一动,居无束猛地睁眼,在窗户被人破开的那一刻拿出怀中的匕首,对准了来者的喉头。
“是你?”居无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倒有些讶异。
“难得见将军一身红妆,哪怕有性命危险,也是值了。”晏慎笑着一双慵懒的桃花眼,衣领随意散开着,凛冽的锁骨迎着料峭春风,宽大的衣衫仿佛拢不住他颀长的身躯。
——是她的军师。
居无束收回匕首,“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该待在军营里么?”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晏慎笑说:“将军不应该早就看惯了么。”
居无束懒得跟他继续纠缠,又问一遍:“你怎么回来了。”
晏慎答:“自是想将军了,一日不见都不行。”
“油嘴滑舌。”居无束骂了他一句。
晏慎笑得更欢,“将军身上的旧疾受不得长途跋涉,若我不跟着来,谁替你治疗?”
“有大夫,宫里也有太医。”居无束重新坐回桌前,拿起兵书又翻看起来。
“将军就别任性了。将军的旧疾可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治的。”
居无束有些头疼。的确,当初打战时,被敌方偷袭,中了一种奇怪的蛊毒,即便当初有神人指点,也未有解药。
晏慎见她不再言语,稍稍正色道:“将军可是又犯病了?”
居无束摇头:“只是看书看得有些乏了。”
晏慎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只一闪身就站在了她的身后,伸手去按她的太阳穴。
居无束没有拒绝。
晏慎一边按一边嘱咐她:“回京了就好好休息吧,军队那边的事还有林副将帮忙管着。”又微微一叹气,“你身上的病,也有一部分是劳累出来的。”
居无束却无暇顾及:“没事。”说着就拿开了他的手。
晏慎却按下她的手,“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只是来给你看病的吧?”
见他动作愈发狎昵起来,她微微皱眉,抽出手来,“称我将军。”
晏慎颊边浮笑:“是,是,将军,”他接着道,“满朝臣工上奏皇帝,将军莫不会不知吧?”
居无束将书翻开另一页,“随他们怎么说吧。”
“将军不怕皇上对你起疑心?”
“不管他起不起疑心,只要兵权一天在手,我就拼死要坚持。”
晏慎叹:“将军,你…”
“晏慎,世上最知我者莫若尔也。”右拇指腹按住书角,她凛冽的目光直直射向他,“还有什么事?”
居无束避过了两人争锋的话题,晏慎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于是换了话说:“靖国派使者前来,跟皇上提了两国通商互市一事…”
居无束抢过话茬:“不可能。两国虽已熄战,但靖国向来对我朝领土虎视眈眈,通商互市等同引狼入室。”
晏慎亦道:“正是。所以…皇帝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含糊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他掂量着话再道:“那个靖国大将…还打算求娶将军府二小姐,恳请和亲。皇上立即出言‘此女已有婚配’…拒绝了婚事。”
居无束一怔,久久未曾言语。
晏慎见她此态,心有不安,“将军…?”
居无束忽头疼不已,“那次被单韫生擒,让他知晓我女儿身份。”她闭上眼,“他打探过了,得悉我爹育有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