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相
脚发冷,不自觉地并拢两膝。
阿莱钻出,游往裙上,静静注视阿萝。
阿萝抚着它,一下又一下,擦去坠往蛇首的泪水。
她想起,从前蒙蚩在时,总是不允她哭。他说,他是巫疆的勇士,而她身为他的女儿,不论遇见何种危难,都要泰然以应。
蒙蚩离去后,她常常想念他。但她曾经的所有思念,远不如此刻来得浓烈。
阿莱摇着头,连连顶动她的手。
阿萝小声道:“对不起。”
她总感觉,阿莱似乎与蒙蚩一样,看见她哭就心生焦急。可这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她也不想哭,泪水却难以忍住。
不远处,攀谈声由远及近,说着陌生的越语。
阿萝循声望去,看见陈家丞领着一名仆役,向此处徐徐走来。
老人精神矍铄、意气风发,仿佛经历了天大的喜事,在与同行人夸赞炫耀。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陈家丞着了一袭藏青银纹圆领襕袍,其上织有金线与麻线。金线精致、鹤纹欲飞,而麻线简朴、相形见绌。
阿萝转回了头。
她抹去泪,拍了拍阿莱,示意对方藏回袖里。
在陈家丞与仆役抵达湖畔前,她站起身,往树丛借路离开。
……
回到寻香阁,阿萝不再哭。
她收好玉佩,便坐在案前,勉力将所有事梳理一遍。
入夜后,阁外突起喧哗,似有不少人在跑动。阿萝无心管顾,只想无人敲门就是与她无关。
倒是这足音入耳,急促如鼓点,终于催着她拿定注意。
她要去找魏玘——要将所有疑问与他说个清楚。
他为何带了她走,又要在这里关住她?他到底如何看待她?他对她的那些好,究竟是不是因为她有用处?还有,秦陆的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通人情,却也在书里学过,人心隔着肚皮,只有张开嘴,才知道彼此的想法。
这是她予他的、最后的一点信任。
念及此,阿萝安顿好阿莱,走出寻香阁。
她立于阶上,向西眺望——那里有杜松指引过的谨德殿,青瓦金檐,是魏玘的居所。或许,杜松又在骗她,但至少,她要先去看看。
夜色茫茫,肃王府灯火如缀。
今夜的天似乎比从前更亮,但周遭却毫无响动,连方才的喧哗声与人声都尽数湮灭。
莫名地,阿萝有些紧张。
她提息,又吐出,定了定心,才走下台阶,往谨德殿去。
“阿姐。”有人自后唤她。
阿萝步伐一顿。
她知道,这些天,每逢亥时,鱼杏儿都在寻香阁外坐着,今夜也不例外。
阿萝不回头,只道:“你又要与我说什么?”
鱼杏儿道:“我看你先前一直望向谨德殿,如今动身,可是要去寻找肃王?”
阿萝道:“是。”
鱼杏儿又道:“你不要去了。”
阿萝不理,提步就走。
鱼杏儿拔高声音,喊道:“阿姐,你找不到他的!”
阿萝这才止步。
她回头,与身后人目光交错,道:“为什么?”
鱼杏儿凝视她,面色平静。
“阿姐不知,但府内已经传开了。”
“今夜,肃王有令,命全府典军集结于校场,道是要当众惩处一位典军。”
“所以,你去谨德殿,定然见不到他。”
阿萝闻言,心下一惊。
几是惩处一词入耳的刹那,她就想到了杜松的巴掌、秦陆的跪伏,还有魏玘那双冷冽的凤眼。
她心间不安,攥紧指,道:“那位被惩处的典军……叫什么名字?”
鱼杏儿疑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阿萝咬唇,道:“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
鱼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