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跟了一段距离后,林箊发现两人所走之路愈发偏僻,附近绿意盎然、草木葳蕤,显然是进了后山密林的范围,然而所去方向却是林间另一处角落,她也未曾踏足过的地方。并且,这两名女子虽是世家随侍,但从行步习惯及呼吸方式来看,应当是只会些粗浅轻功的普通侍女,并不像关山明月身边那些自幼习武的侍从。
结合以上二点来看,林箊推断她们侍奉的那名世家子弟应当不会是身份显贵的主家子女,或许只是关山巍之流的旁系末族。
毕竟世家之中除了关山明月出于爱玩心性来到校学,其他主家子女都有教习先生登门授业,也有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传授武艺,如何能流落到与平民弟子一般在校学中每日习课,还住在这样偏远的地方。
草木遮掩下,林间光影暗淡,有夜枭于枝头发出喑哑的啼鸣,好似遇到了危险,在用嘶嘶的叫声试图惊走天敌。
两名侍女当中那位年幼些的少女听到这样怪异耸人的响动,直感觉颈后寒毛都竖了起来,不自觉朝身边之人靠近了些,轻声道:“银粟姐姐,你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年岁稍长的女子任她贴着自己,神情镇定未变,“不过是树上的夜枭在叫,不必为此惊慌,若实在怕便走快些,马上就到竹庐了。”
少女仍旧有些惊惧,拉着身旁人的衣角咕哝道:“每每夜里走过这段小路时都让人遍体生寒,小姐为何非要住在如此偏僻的居所,明明可以……”
话语未完,便被银粟厉声打断。
“小姐行事岂可容你轻易置喙,莫要因为小姐优待下人便忘了尊卑轻重!再有如此言语,休怪我不念旧情,一字一句上呈给玉尘司事,由她来发落你。”
容颜稚嫩的女子连忙松开了手,忙不迭地低头认错:“是乾雨失言,多谢银粟姐姐网开一面,可千万不要将此话告诉玉尘司事,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知错便好,往后慎言慎行,莫再如此轻率了。走吧。”
得了斥责,少女似乎也不怕那枭啼鸟叫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身后,垂首不再言语。
林箊倚在树上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到少女面露委屈却不敢言明的惊慌模样,她有些怜惜地轻叹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高门世族自来便是规矩森严,家中下人即便是无心之言说错了话也要因此受到责罚,甚至是丢了性命。在她看来,如此处处受制,可真与身处囹圄无异。
跟随她二人又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四周树木种类逐渐稀少,各类异木都换作了青翠修竹,林箊再无树丛藏身,不得不从枝头跃下,远远地缀在她们身后。
在朝右过了一个转角后,一道银辉洒下,清风拂面而来,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四周竹林掩映下,眼前却被围出了一片开阔宽绰的平地,几间青竹造成的房屋左右相连,在炎热的伏暑间瞧起来异常凉爽舒适。屋前不远处有一泓湖水,水随风动,清波粼粼,直令人心胸畅快。
两名侍女沿着碎石小路一路走进正中的竹屋中,而后便再未出来。
确认四处无人后,林箊慢慢走近这片幽境,目光逐一扫过四下景物。
这竹庐的主人应当十分爱竹,入目所见的一切事物都有竹影存在。无论是其间用竹子搭建的房屋,房前竹篾编织的灯笼,还是院中竹制的桌椅,即便是湖畔那座以竹身作支柱的茅草亭,木匾上所书的名字都叫伴此君。
乍然见到自己的表字,林箊心下微动,唇边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她走近那间与自己同名的茅草亭,仔细打量,才发觉两侧竹身上还以端秀字迹刻了一句诗。
“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林箊伸手缓缓抚过那行字,随即便笑起来。
果真是雅士。
不等她再进亭中细看,身后竹屋中忽然传来衣物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