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
黑暗中,男子身上衣香霸道地往她鼻尖里钻,无法忽视。
洛霏霏匆匆立起腰肢,借着月光坐回原处,努力保持镇定。
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最合理的理由:“民女身上余毒未清,唐突了侯爷,还请侯爷海涵。”
侯爷坐在原处,位置变动的是她,想来是她睡梦中自己依过去的。
洛霏霏懊恼又窘迫。
若非这几日中药、冷浴、施针,她不至于坐着马车能睡着,还在需要仰仗的人面前出丑。
即便初见时已出过丑,她仍不自在:“民女还是坐到外头去。”
话音刚落,她便伸手掀起一角车帷,准备钻出去。
正巧马车停下,弛星忍笑,回眸冲露出一张芙蓉面的洛霏霏道:“洛姑娘,侯爷,到了。”
洛霏霏捉裙跳下马车,蹁跹回眸,对上顾玄琢的眼。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动怒的痕迹,想来是接受她的道歉了?
正思量着,却见弛星指着顾玄琢的下颌惊呼:“侯爷,您的脸怎么受伤了?”
天边月朗星稀,眼前公子如玉山琼树。
只那如造物主精雕细琢出的下颌处,横亘着一条血痕。
蓦地,洛霏霏想起车厢内撞的那一下。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间蝶钗。
随着她的动作,顾玄琢的目光也落到那蝶钗之上。
“无妨。”顾玄琢嘴里这般说,却朝洛霏霏迈近一步。
长臂轻抬,摘下她发间蝶钗,拿指腹捻了捻薄薄蝶翅边缘的一点点血色。
随即,他目光移至她略紧绷的小脸,弯唇将擦净的蝶钗又簪回她发间,寒眸碎星辰:“弛星,取药来。”
“是!”弛星望二人一眼,又忍笑敛眸,大步离开。
顾玄琢将蝶钗插在她发间,略调整了一下,与她发髻边一排珠钗交相辉映。
“我……我替侯爷上药吧。”他分明没说责备的话,洛霏霏却不禁心虚惭愧。
她退后一步,细颈微扬,清莹的目光含着询问。
“不然呢?”顾玄琢睥她一眼,举步入府,留给她一道颀长俊朗的背影,“想让旁人知晓你行刺朝廷命官不成?”
他身量高,肩阔腰窄,洛霏霏犹记得依在他肩头时是怎样的感觉。
簪缨世家教养出的贵公子,通身气度丰仪,潇洒流泻在他举手投足间。
这样的人,京中该有许多小娘子倾慕于他吧?
偏长了张嘴,一开口便将她心间刚萌芽的愧疚,击得粉碎。
有什么可愧疚的?以他习武之人的警觉,难道不该在她依过去的时候,便推开她吗?
洛霏霏想了一路,心绪盘缠着理不清的乱。
绣鞋踏过婆娑树影,她撩起眼皮,目光悄然落在顾玄琢轩直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弛星脚程快,没等她想明白,他已拿着伤药追上。
想了想,弛星将玉瓶递向顾玄琢。
顾玄琢没接,而是朝洛霏霏的方向掠一眼。
见状,弛星心领神会,当即把玉瓶递给洛霏霏:“属下笨手笨脚的,有劳洛姑娘。”
再笨手笨脚,也不至于连伤药都不会涂,不然怎么在顾玄琢身边当差?
更何况,顾玄琢脸侧的伤并不严重。
她知道,弛星说这话,是给她台阶下。
“不必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洛霏霏接过玉瓶,攥在手心。
谁伤的谁处理,不是分内之事是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弛星多想了一层,眼底藏着笑。
大着胆子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精准捕捉到主子唇畔昙花一现的愉悦。
弛星没进院门,在门外柳树下等顾玄琢。
庭中桌凳尚未收起,桌上摆着一坛未开封的桂花酒,并两只倒扣着的酒盏。
洛霏霏朝疏窗望一眼,屋里灯烛已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