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人未还】 壹

了愣问道:“你是要下山入世修行吗？”

小和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原来那天，他是来道别的。

临走前，他笑着说道:“小花妖，即便我不在了，你修行也不可怠慢。莫要待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连人形都变幻不了。”

哼，真是要走了还不忘揶揄他。

却未曾想，自此一去归期茫茫，再不见故人归来。

……

小和尚走后，小花妖每日无所事事。从前小和尚在的时候，好歹还能有个人说话，现在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霎时间，时间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独自一人相守这漫长岁月的日子。真是越发无趣了，小花妖想道。

后来，听说民间出现了一位高僧，常年逗留于战乱之地，为当地的逝者打坐念经，超度亡魂。

有时闲来无事，小花妖便看看这方天地间所上演的人间事来打发时间。他看见一对年轻男女一见倾心，相约来此处求姻缘私定终身，却最终分道扬镳。

看见年年都来上香求取功名，却屡次落榜的落魄书生；也看见次次来拜佛求保远征的家人平安归来的妇人，却在一年年的等待中，仍不见游子归家。

小花妖活了这么长时间，看着这来往的人类，他们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却大部分都碌碌无为，明知不会得偿所愿却仍旧坚持不懈的来求神拜佛。

明知无用，却还是这般执着，人类可真是奇怪的很，小花妖心想道。

可当再次看见那老妇人拖着日益衰老的身躯来到佛殿前为她的孩子祈祷时，小花妖不知怎么的，他看着那不远处的佛殿，里面坐的是那悲天悯人的众佛。

小花妖心想道，明灯乃佛门中人，也该算是你们佛门弟子，你们若是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了，又谈何护这天下众生？

小花妖这般想着，自己却笑了。他竟然也开始求佛了，怕不是被这些人类给同化了。

再后来，听说那位高僧辗转至北方军营，亲眼见这人间炼狱，流血漂橹，伏尸百万。他怆然悲鸣，席地而坐，轻念梵文，渡这百万亡灵。

那一刻，仿佛有某种雄厚而强大的力量自他体内腾起，周身金光大现，周围的逝者皆化为点点金光，消散于空中。

自那以后，世间再也没有了那位高僧的消息。

消息传来的那一天，国恩寺的钟声格外沉重，闻者尽是悲怆之感油然而生。那天，国恩寺的池子里大半的荷花数尽枯萎，似是为他那逝去的朋友哀悼。

此后，小花妖便陷入了长眠。

再后来，贼人攻近了长安城，闯进了国恩寺，烧杀抢虐，砸毁佛像。曾香火不断，延绵百年的国恩寺自此一片残破之景。

曾经一片繁茂的池塘如今也是萧条凋零，不复往昔。唯有一株荷花立于池中，自顾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