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击鼓鸣丧,白绸红鸾命里自有了断。”
——棺材
沈颍死得突然,灵堂丧礼一切从简,只有个临时做法用的棺材银钉压得凶狠,那只怕是他死后最值钱的物件。
唢呐刺着琴瑟和鸣之意的喜乐戛然停了,像是二胡弦断。一阵脚步退去声捏得柳杏心紧,她急忙接着从内里拍打棺材板木。
“你们要去哪!”劳是她常年劳作,到底也是个软糯女子,硬生生拍棺也是无人应答。
这棺材难听见外头声响,狭窄潮湿,一股腐臭。
“滋——滋——滋——砰!”
一阵恰使菜刀切割木头的声响后,是只尖刺锤子狠狠打进棺木,惊得她往后缩——倘若是粗略刺了些小孔供她呼吸。
沈家今夜只想吊着这条人命。
拍棺一阵手心发痛,柳杏喘息迫使自己平复,哆嗦着去望她既定的夫婿。
蛆虫直往尸身眼眶里挤,堆积一大溜,尸油黏腻沾着新娘衣襟。
可这沈家庶子死了不过两日,如今看着却不像是肺痨死的!
“省着点儿力气吧,莫要疼了手才是。”一只爪子透过实木穿了过来,自然是糜:“与其做无为之事,你怎么不看看你的新婚夫婿呢,叶姑娘?”
叶柳杏单只身形侧在棺内,与同侧身的尸体面对着。
糜在这棺材内,挤得棺材空间越发狭小,他鹰钩似的食指指甲往沈颍右脸颊狠狠一戳,尸肉化腐,如板上熟肉。
他也不在意柳杏没言语,指甲刮下些尸体的面部细肉,他惋惜又嫌弃:“啧啧——太瘦了。若他放在瓦罐里煮烂了炖锅骨头汤,那倒还有点吃食意义。”
“死者为大。沈家二公子他死了,没招惹你的...糜,你若是有办法,求你救救我——可否带我离开这棺木?”柳杏侧着身子想着法子缩着身子。
棺材里凉飕飕的,小孔灌进些白蜡味儿。
沈颍尸体上的蛆竟是贪好血性的,循着她手腕额头磨破的腥味,缓慢蠕动挪至身旁。触到蛆身,她有些发毛。
糜拎起她的手腕,一圈能锢完,掂量掂量轻重又放下:“明日天大亮,你便能出棺,何必于此。”
糜的皮肤有些蛇皮的质感,大概是脱离水体久了,但相比初见时不算黏腻。
像是那年她摔落莲池里摸着的水温,也许是在寒冬里的冰面、河畔潮湿的洞穴。
“明日?”新娘子将玉佩在手心里牢牢捂实了,她自嘲:“我何以活到明日?单今夜便是如此,奈何往后。倘若阿然来寻我,我即使不在棺里...”
即使不在棺里,怕日后也只是难逃,再无法与他相见。
柳杏侧卧在棺材里,兴许是有了算相识的糜在一旁,她尝试着去看沈颍的脸。
肉还没烂完,也能瞧见是个被苛待了的庶子少爷,会不会也是个可怜的公子?
糜指甲在柳杏腕上留了几道血痕,蠕虫被一粒粒捻死。
“可我凭什么要帮你?这是要条件的。”糜掰下尸体的脊梁骨:“你那花轿上头我不是说了么,我助你,只要沈家人死透了——”
她一心本善,此时瞳孔一滞,心头所愿显然是有背伦理纲常:“可那是人命!”
“那又如何?你和郎君不被束缚在任何时辰,我要的只是人魂。”糜看似无意说着,心里笃定今夜这笔魂肉买卖做不成。
“可——”
糜忽然断了她言语:“嘘,别说话,有妖气。”他整身抽离棺材直上房檐。
戴个斗笠的身子隔着几里与妖族办事的打了个照面。
“醉年街的?”他眯眼,老远闻见异族之气,听见那声寻常妖铃:“哼,你们年大人只差遣你二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