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
天气挺好,她疾行于新区树影斑驳的人行道,一如既往。人行道的地砖已然七拱八翘,路边围墙也斑驳缺损,高调地讽刺着“新区”二字。又是拧巴的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跟自己作对的一天。
新区道路悠远空旷,交通永远不便,通勤只能去给人山高水远之感的地铁站或者公交站。她拼命地疾行着,因道路坡度很大,她爬坡而行,十分吃力,每次走这条路都有一种历劫之感。
尤其……
天!果然!那堆人又三三两两地在这条路上逡巡了。那是一堆身着黑色不合身西服套装的房产销售。他们手拿资料,走来晃去,一会儿隐入斑驳树影,一会儿拦路询问,像非常不专业的猎手,大咧咧地且不用心,还妄图捕获路过的猎物,结果必定徒劳。于是,他们便生出了苍蝇般的气质,让人避而远之。接着,他们就变本加厉,甚至会非常恶趣味地从树影中突然窜出,用奇怪的嗓音问“看房吗?”好像这句话是某种偷鸡摸狗的暗号,让不明所以者暗生疑虑,想着自己是否太过浅陋,无法抓住信息的要领。而他们则像对待玩物一样又缩回树影。
她总觉得这帮人站错了地方。这条路上的往来行人,主要就三种:为了乘坐公交或地铁的奔忙者;附近小区的已有房者;出来遛弯儿的养老者。这三种人对“看房”大概都不感兴趣。而这帮人偏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有什么用呢?就因为这里比起空旷的其他地方显得更有人气?或者就是一种惰性?一种侥幸心理?当然,她对自己的结论也没有绝对的信心,可能自己片面了,毕竟没在这里实地问过别人“看房吗”。
不过,她绝对有信心的是对这帮人恶趣味的痛恨!因为这种行为是对他人的玩弄和侮辱!
虽然,她能理解这种恶趣味的产生。因为这帮人其实也是为生活而不断挣扎的人,也是被很多人踩在脚下的人,也是时常感受侮辱的人。他们可恶的行为是生存的压力的释放,是对他人侮辱的转嫁,是对社会怪现状的映射。
从各种媒介中看到的他人生活多是对金钱、地位、特权的极端崇拜及获得后炫耀性的夸张展示。而这种东西看多了一定会反身自问:凭什么这些都是别人的生活?凭什么自己不是那个幸运儿?凭什么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还是被踩在脚下?凭什么上天对自己那么不公平自己?凭什么?!于是转嫁“凭什么”就成了一种需求。更何况,这帮人从早到晚游荡于此,所获却约等于零,下班时的即时责备甚至侮辱可能难免。
理解归理解,谁不是艰难生存于世的人?凭什么你有释放和转嫁的需求,我就得乖乖忍受和接受你的恶行!她能理解行为的产生,但无法理解对更弱者的欺凌。
鲁迅痛骂过“奴才”,受了主人欺负的奴才不敢向主人报复,只能找比自己更弱的人去狠命压迫,去发泄积累的怨气。所以常见越是弱者,越是凶狠,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其实根本不存在自尊与平衡。这种恶行恶心是她最痛恨的。这些弱者为什么不把行恶的力气和灵巧用到改变自己上呢?不接受自己的处境,为什么不拼命摆脱呢?
家庭出身不够好?学历不够高?能力不够强?
别人能寒门出贵子,别人能通过不断努力探索,彻底翻身,凭什么你们要靠转嫁、欺侮和恶趣味来证明自己,来寻求自己强大的假象呢?凭什么?!尤其,其要转嫁到自己的身上!自己虽然懦弱又胆小,但也还算是生活中的不屈者。因为自己努力,所以学历够高;因为自己能默默钻研,所以能力够强;自己不愿做的事,永远有软钉子给人碰;认识自己的人从不敢给自己穿小鞋。(当然,可能自己心里处理了一下,所以没小鞋)不过,自己从未欺压过更弱者,自己最大的问题只是内心的懦弱和胆小,只是不愿意跟人纠缠而已。就像卢梭说的,自己爱的是抽象的人而不是具体的人。自己甚至有些痛恨具体的人,想远离这些具体的人,因为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