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共座
评北域武学榜时,霍云齐曾专门与自己谈起过这个诡秘门派。此门派虽地处南方,并未参加当时盛会,然而“鬼爪”之名却早传至北域。听闻此派宗师乃前朝一艳质女子,数代门人招式相传,到今已颇有规模。然而其中弟子却鲜少与外人接触,所以江湖门派虽多,与之有交情的却寥寥无几。
当时霍云齐感叹,北域武榜一成,万人瞩目。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原大地奇人异士岂独在北域?更何况还有塞外边疆。北域一榜看似是江湖盛会,殊不知在旁人眼中,或更似是井底之蛙。
霍师兄曾经惋惜不得见此门武功玄妙,自己多年来虽然游走江湖广结朋友,也未尝亲至鬼爪门下一观。
却今天才得知,这个门派已然不存。
萧一行问:“怎么没的?”
那汉子便细说。
此地虽无人再把他当奴隶看,然而徐燕天是这里的主人,萧一行是徐燕天的贵客。他孑然一人,似连客人都算不上。
但萧一行却从头到尾认真地听着他说,甚至徐燕天已经耐不住换了几个坐姿,萧一行连出言打断都不曾有。
“我回头无处可去,前路也不知道去哪,昏昏沉沉的,就倒在野地里。远远听到有人过来,他们八成是把我当作谁家跑出来的逃奴了……再后来我醒来,身边都是人,老的少的高的矮的,挤在一辆不见光的马车里……”
那汉子说。他只有在说到门派时眸光中有痛切与激荡,再说到自己时,神情好似平淡得不可思议。这也有他天生长相的功劳,他一双三角眼向下看时便不自由地带上种历经磋磨的坚毅。
再次来更换酒水的胡姬在门口出声问讯,徐燕天挥手说了一个胡语音节,放她们进来。
胡姬离开时,徐燕天便顺便让她们带走了矮瘦汉子下去安置。
徐燕天看出萧一行有话想说,却又当着那矮瘦汉子的面不大方便说。
“你怎么觉得?”
大约是夜色渐深,一天劳累积压,萧一行若有所思地叹声气向后靠在铺着软毯的椅背上,一边开口问徐燕天看法,竟是进这毡房以来前所未有的松懈与倦怠。
这才像是故友重逢的状态,这毡房是徐燕天的屋子,便也等同是他的屋子。
他前半段时间简直是像在什么地方处理他的公务。
徐燕天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才若有所思道:“争端可以是有人存心挑起,天灾亦可能是人为。”
萧一行叹气道:“你也这样想。”
“我虽不在中原,但对你们的事却颇有所耳闻。”
徐燕天侧杯,杯底余有的一汪浅浅的淡褐酒色便随着他的动作汇集成圆圆的一大滴。
“我听说近几年来,江湖上消弭了不少门派。如果说是一个两个,尚不足为奇,但七个八个,恐怕就不像是巧合了。”
“太平日久,上有忌惮是情理之中。”
萧一行道,“去岁我下江南,见了邵世清邵长老,他当时便与我说到过此事。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林府做事不是一时兴起,背后必有人授意,一层一层往上看,最后看到什么人也说不定。就说这回,尺五楼虽然邪僻,却最与他们无干——谁知依然逃不过。”
“总而言之,这汉子今天碰着你,是他的运气。”
徐燕天道,伸了个懒腰。外头已是深夜,深黑天幕上稀疏地挂着几个星子。
桌上的酒尽了,萧一行便站起来。
徐燕天道:“你去哪儿?”
萧一行说:“我回去。”
“别走了,”徐燕天笑道,“咱兄弟一别十年,你今晚就留我这儿。”
萧一行挑眉,半好笑道:“回去还有事儿等着我呢。”
“你竟越发像你师兄了。”徐燕天道,“身在我这里,心就惦记着你回去的朋友。我本还以为你要再问问我五罪奴的事。”
“五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