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疼

熊小熊一直对别人的很多情绪和情感不是很理解，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上班之前就送她去一个亲戚奶奶家，奶奶等他爸妈走了也会出去做事。家里就剩她和一个叔叔，叔叔不会说话，喜欢对她笑，她也就学着对叔叔笑。

奶奶家门口就是一条大河，每天奶奶都会跟他们俩说好几遍，这个河有几丈深，会淹死人的。他们绝对不可以靠近河边玩。熊小熊一直想着几丈到底是什么意思。叔叔很听话，会把熊小熊放到屋子门口一个可以休息的竹床上，把她的鞋子拿走，让她下不了床，然后给她折几根狗尾巴草，洗澡花或者几片树叶，让她坐在床上玩。

熊小熊通常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如果碰到下雨天的时候，她坐在屋檐下，可以看到屋檐下一串串的水珠密密地流下来，河里一圈一圈的波纹。她可以一动不动地看好几个小时。

她最喜欢暴雨天，整个天空黑压压的，河对面远处的天空打着闪电，暴雨倾盆倒下来，夹杂着河水的腥气，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个时候熊小熊就会兴奋地咯咯大笑着。熊小熊慢慢知道自己喜欢一切危险的事情。

熊小熊太乖巧，叔叔慢慢也不再寸步不离看护她。有一天中午，叔叔睡着了，熊小熊看了会叔叔，悄悄地打开大门，撒腿沿着河边跑起来。她看见河边住着有很多其他人家，路边上生长着大片野生的野草野花，有好多蜻蜓蝴蝶在里面飞来飞去。

熊小熊往跟她差不多高的草丛里面走去，她能看见河水，她想着慢慢走下去，是不是就能碰到河水了。她想看看河里有没有小鱼，有没有乌龟。她慢慢沿着斜坡往下滑动着，就听着不远处痴叔叔啊呜啊呜的叫声，回头看的时候脚一滑就滚了下去。

等叔叔赶到的时候，就看见熊小熊下半身泡在水里，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岸边的草根，眉头因为滚下去撞到石子已经划了一个口子，眉头的血迅速流了一脸。熊小熊没有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得不知道哭了，紧紧抿着唇，脸色发白。

痴叔叔吓得哇哇大叫，在路边又跳又蹦，拽着过路的人比划着她的方向。

经过这次事情以后，熊爸熊妈觉得不能再把孩子放在这个奶奶家了，他们一直不知道奶奶每天都不在家，居然只让痴叔叔一个人带着熊小熊。熊爸申请了去一家食品厂工作，宿舍就在厂里的那种，可以让其他工人家属照顾一下，也能有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罗陆也是在父母那边断断续续听到这些事情，所以后来熊小熊不管去哪里玩他都跟着，他隐隐觉得，熊小熊看起来乖巧，其实胆子着实大，有时候比他胆子还大。但熊小熊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又特别听话乖巧，让别人忽视了她的某种韧性。

然后罗陆慢慢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童年在感情认知上的一些缺失，看着她因为没有安全感而养成的一些不自知的小习惯，看着她用乖巧和笑容伪装讨好身边的一切，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天真和残忍。

罗陆觉得那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经常胀得他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