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回古城

南边的一条小巷里打工，后来那里成了他的伤心之地。而今，不仅物是人非，想必这里的繁华更胜当年？况且，一切还都在发展变化中，倘若改造后的西大街经济势头超过了东大街，那再过几年，东大街改造也势在必行。到时候东西两条街，金凰银凤，并驾齐驱，必将成为西京最靓丽的风景线。

彦民知道，虽说这一切离他的生活很远，但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让人心生向往和敬畏之情。

满腔热情和满怀希望使他浑身充满奋发向上的力量。天气再酷热，工作再辛苦，他丝毫都没感觉到日子过得有多煎熬或者有多慢；相反，不知不觉中，一个夏天就过去了。

彦民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半年多之后，大概囿于环境与见识，他竟一点都没体会出“西京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冰淇淋的奶香味，男人的汗腥味和女人的体香味，以及四处弥漫的现代化商业气息、生活烟火味，贯穿了这年春天和夏季给他的全部生命体验。

秋天来临的时候，冷饮生意进入淡季，批发部一天出不了几十件货。老板觉得养着两个闲人很不划算，就给陈彦民他们放长假，让明年春天再来。

一时再找不到合适的活，彦民便回到老家。

秋天正是农忙的季节，彦民收完自家的那半亩地苹果，就跟着村里的果业“代办”，帮果商收购苹果，一天可以挣八块钱。但这个活也不是天天都有，没活时，他就在家里帮媳妇带孩子，做点家务。

陈彦民在农村属于晚婚。三年前，他从东莞带回一个叫郑婷的四川女子，不久俩人便急匆匆地举办了婚礼。半年后，他们的儿子小康就出世了。这以后，彦民就安心在家务起了农。

除了父亲按人均分给他的半亩果园和半亩麦田外，彦民又养了两头猪和三只羊。这些营生一年到头营利不过三四千块钱，没有他一个人在东莞半年的收入多。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一个吃过女人亏的男人，一定有他的想法。村子里的大爷大妈常说：把外地的女人娶到你家炕上不是本事，守住她跟你过一辈子才算本事。

农村的生活虽然辛苦、穷困，但却自由、清静，少了外界的很多诱惑。

初为人父的陈彦民在家尽情地享受了一年多的天伦之乐。望着孩子那光洁澄净的脸蛋和胖乎乎的小手小脚，闻着他那散发着浓郁乳香的气味，彦民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和幸福感。亲眼目睹了儿子一段时间成长的每一个细小微妙的变化，体会着他每一步成长过程所带来的欢乐与希望，彦民心里充满爱的力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是的，对一个父亲来说，有孩子相伴的生活是多么快乐有趣；而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孩子应该在父母的陪伴中长大。

然而，生活总是以各种矛盾的形式不断向人们呈现出它的多面性和复杂性。

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郑妍带他去四川呆了几个月，这似乎成了彦民思想和情绪转变的一个诱因。那段时间，他一面苦苦思念她们母子俩，一面开始思索儿子以后的教育和自己的事业前途，苦闷、迷茫、烦恼纷至沓来。

郑妍从四川回来后就跟他说，她想以后把儿子送到娘家让她父母带，因为她家在县城，孩子上幼儿园方便。彦民嘴上说“以后再说吧”，心中却增添了无形的压力。他的心境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状态了。农村贫穷落后的社会现状，单调忙碌的生活方式，像无形的牢笼一样围困着他的心灵，让他感受不到真正的自由，看不到属于他们一家人的美好未来。而由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和经济纠纷引发的矛盾日积月累，在郑妍尖利的叫喊声中和儿子撕心的哭喊声中，彦民瞬间醒悟：能留住女人心的并不是什么血脉和感情，而是物质的满足。

这年腊月，彦民把养的几头猪和几只羊全部卖掉。他和郑妍商量好，明年自己出门打工，留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同时务果园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