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间失格
虽然说因为订婚的事耽搁了一些学习和工作,但是小野寺萤没有被弄昏头,或说,她内心深处的不安感从未彻底消失过,所以在两家把这件事落定了之后,纵使还想多沉迷一会儿,她还是强迫自己恢复往日的行程,只推了些不紧要的事务,留出时间和大庭叶藏联络感情。
上一次演讲会在文艺圈里也有些反响,似乎还有几个不单纯是读者的人回去后写了自己对她和她所谈论的事的感悟,听说其中有一篇还把他们当时的对话里的精华部分都抄录了下来,可以说是记性手速都很快了。
小野寺萤忙得很,没空去关注这些情报,反正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她着重注意的话中村编辑也会告诉她的,还不如把时间都花在新文上。
那时候她说要写和神话有关的故事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想创作一本中长篇的,但担心自己笔力不够,若是自己想故事剧情之类的很容易把结构写崩,她也想不出什么精妙的剧情来,倒不如像以前一样旧瓶装新酒,先用“神话”这个文学母题来试试水,那就要简单很多。
以前上课的时候小野寺萤曾听语文老师在课外扩展的时候说王勃写《滕王阁序》,在人家宴会上又吃又喝,有了腹稿便泼墨而书,洋洋洒洒千言,千金不易一字。
又听说杰克·凯鲁亚克创作出《在路上》只花了三星期的时间,那三个星期里他就把自己和打字机关在一起,然后《在路上》就诞生了。
艺术史中,这样蛮不讲理地把受文学之星眷顾的天选之子和其他人划分开的例子数不胜数,每一个投身艺术的人都有遭受历史的无情地裁定那一日,而最让人绝望的便是平庸者在生前便已知道自己会得到何等卑微的评价……更大一部分人,他们终其一生为艺术献身,然而直到临死才明白,艺术不需要他的献身,艺术史上不会有他只字片语。
写出《代悲白头翁》的刘希夷惊才绝艳,其舅父宋之问极爱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要将其放在自己名下以传后世,刘希夷不同意,宋之问竟使仆于夜间用土袋子将侄子活活压死(据传)。
天赋就是这么残忍又充满魅力的东西,惹得多少文坛里的英雄好汉像渴求绝世武功秘籍一般渴望它。
小野寺萤不久前才承认、接受过自己是个“现实的人”,既没有那份天赋,也做不到无怨无悔的“献身”。她总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肯自己骗自己做那白日梦,故而也没把太多心思放在写作上,只是有时有了灵感和热情时会动动笔——这样的情况,其实写短篇正合适,也只适合写短篇。
但是,不得不说,中长篇……它稿费多啊!万一走狗屎运了,写出来被读者喜欢,那也算是一项成绩呀!
咳……小野寺萤确实没有被编辑和读者的夸奖吹得太飘,但是一点不飘……也是不可能的。
十几岁的女孩子,以前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学习成绩,但成绩好是好,却也不是第一名,那又不是完美的好,只能得个“优等生”的名头,旁的也没了。
反倒是来了书中的世界后,先是摇身一变成了大地主阶级的掌上明珠(她忏悔!),然后又成功扭转了一个书中主角的命运,最后还阴差阳错地成了人人都要客气地喊一声“先生”的作者/编辑。
小野寺萤一直努力打击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但是吧,一件件事累积出来的自信也不能说就能当它不存在。
最起码,她觉得自己不能有自知之明到尝试都不尝试就宣布失败的地步。
那就不叫有自知之明了,那叫未战先怯,叫懦弱,叫自卑。
反正左右也不是没有试错的机会,现在她还年轻,越早错反而越好,等她再大点儿,在文坛混久了,到那时候再犯错,可就不能用“初出茅庐”四个字轻松逃过了。
小野寺萤想了很多,考虑得也很全面,最后真地提笔,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