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
宁安还是有些忸怩的,毕竟是双脚被触碰。
但那些迂腐老旧的规矩,放在楼砚这里,浑然不是事儿。
“在想什么?”楼砚见宁安有些发怔,边提上靴子,边问。
“在想,靴子是不是一个颜色。”宁安没有任何隐瞒,回答他。
“楼砚,你知道嘛,从前在宁家,有时候嬷嬷会故意给我不一样的鞋子。”宁安解释着,“我是看不见了,但不是摸不到,什么纹路什么配饰,我其实记得很清楚。”
下人们最初是不敢怠慢宁安的,可是爹娘消失后,加之得了别的主子的命令,她们愈发大胆起来。
有时甚至是敢当着宁安的面,议论她往后会是如何的凄惨。
宁安当时就坐在自己的贵妃躺椅上假寐,但那群人毫不避讳。
“六姑娘就是命不好,二老爷和二夫人被克死了,连个尸首都寻不到。”
“啧,别提了,六姑娘本来有件好婚事的,据说是江北邵家的小公子呢,那邵家知道她瞎了,马上就退了亲。”
“怕不是以后得宁家养着?”
“怎么会!三夫人说了,过几月就送她去青州的什么道观去。”
“早些去好,省得我们几个被罚着来伺候这等祖宗。”
下人的话,犹如一根刺梗在了宁安的喉咙里,拔不出,吞不下。
楼砚沉着脸,心里一紧。
“所以,我今天真的只是想知道,姐姐妹妹们,有没有好好穿鞋。”以及看一看,她们是不是还活着。
宁安自小,就不是人人拿捏的性子。
爹娘在的时候,宁安是乖巧文静的好孩子,爹娘没了,宁安只是自己,那个睚眦必报的自己。
街道巷尾,占领了临霄的夷人将将醒来,红月场却才刚刚打烊。
昏黄的灯笼球懒懒被串在一起,门口的龟奴打着哈欠,埋怨昨日的饭菜不合胃口。
楼砚牵着宁安到的时候,老鸨已经得了消息,这个中年肥硕的女人带着他们上了楼,忙吩咐底下人带人过来。
不大的厢房里弥漫着廉价的香薰味,宁安挨着楼砚,半躲在他身后。
她不傻,懂得什么叫做狐假虎威。
老鸨见到楼砚,心里道不好,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个人物,又见楼砚身后半躲的宁安,只一眼,她就大致猜想了七八分出来。
姑娘瞧着瘦弱,可混迹于风月场多年的老鸨却是眼神毒辣,她知道此人往后必然是能拿捏得住不少痴情之人的好货色,只可惜,没有落在她的红月场里。
“贵人,那两个小的,待不下去没了,只余下了那个大的。”老鸨心里不免遗憾,又看了两眼宁安。
“嗯。”楼砚摆摆手,挪了下步子,示意知晓。
老鸨的视线,让楼砚不悦,可宁安在此,他并不想发火。
“她说那两个年纪小的,不在了,只有那个大的,还活着。”楼砚转述着,怕宁安着急。
原来宁瑶和宁晓已经死了。
还好,宁薇还在。
“好,”宁安点点头,“就见她。”
宁薇是被人揪着半开的衣领子,拎上楼来的。
她以为自己就要得救了。
昏暗无明的小小床榻上,宁薇被人翻动着,搅乱着,她不想死,她更想活。
那日,她遇见了个熟悉面孔。
红月场中,不乏叛变的汉人,她看见蒋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施以温柔计,托那人带着自己的血书,送到江北去。
宁安从前有一桩婚事,是订给邵家的。
宁安瞎了以后,邵家来过人,要求婚事如旧。
宁家在边境的商路,是不可多得的嫁妆,亦是宁安的爹,宁家二爷为宁安谋划的后路,邵家不在意宁安究竟如何,只在意婚后能不能为邵家助力。
宁薇气不过这等好事儿都落在宁安头上,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