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风铎敲丧干戈起2
薄暮冥冥了,起了晚风,从枯枝隙间压过来。 直至他重新跑回去,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他动员了村里人,男女老少皆毫无怨言的打着火把去寻人,一些人浩浩荡荡寻了半夜。 倘若夜幕中有一颗扑朔的星子,在这茶庄的每一处能望见天的地方都能看到,或许,便是白日从此地永远离去的一个人。 “阿-娘--!” 曙色喷薄欲出之际,众人找到了坍塌的草棚。在乡人合力,扒开这些废草废木之前,阿辌搂着阿茶的眼睛,气蔫蔫的道:“阿茶,别看,别看你娘。” (孩子,不让你看是为你好,谁都不敢看到自己的娘变成这样。) 可小女娘只是不断从红红的眼窝中抛下泪珠,哭的悲伤,比自己短短的生命里任何一次受伤都觉得痛苦不堪:“阿爹,阿娘没了……我娘没了。” 阿辌是男子,是丈夫,是父亲,而也撑不住忍不得了。晓色里,他一身霜泪,甚至不敢回过身去,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妻子。 她原本那么漂亮,秀外慧中,又勤俭持家。她又那么伶俐,凡经过她的慧心巧思,农事能节省好几成人力。娶了她,是自己修来的福分。 可背后的妻子,还能算是自己的妻子吗。 真没用啊,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弟弟,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腿,现在,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他道:“爹知道。爹会为你娘讨回公道。” ------ 十三年前,蓬莱楼的一名添酒小厮来干最后一天的活儿。太阳一落,月亮一升,他的佣期便满了,待日落时一领工钱,他便可满载而归,回到不远处的家乡,带着聘礼,迎娶自己的未婚妻。 这名添酒小厮,是阿辌的同胞弟弟,阿轺。 阿轺与芰荷两情相悦已久,在少年撑船过小河时,随着水流淌来河边浣衣少女的曲子,热烈又轻扬,恰好少年动了心窍,又恰好少女开了情窦。 在茶庄,他们相处了小半月,阿轺渐渐怀疑眼前的女子究竟是否是上天遗落的神女。 她会纺织,纺出的布匹哪怕去城中卖,也不会有人嫌弃。她会酿酒,酿出的酒,香气连天上的月亮也能闻到,比琼浆玉露更引人鼻息。她会采茶,又快又好,总能挑出最合时宜的摘下,绝不浪费。她会修理农具,经她之手,莫不翻新,甚至比从前更省力。 这生的小麦肤色的女娘似乎无所不能。 二人约定,待阿轺去城中谋了生计,攒些家底,期年便回来迎娶她,彼时无论聘礼多少,她都会嫁。 所以,为了有能力为她准备更丰厚的彩礼,阿轺拼命挣钱,在蓬莱楼勤勤恳恳,包揽大小活计,裤袋子日益鼓囊起来,他的底气也就更足起来,头脑中日思夜想的男耕女织的生活便也愈加清晰起来。 好不容易,二人都盼到了约定的日子了。 可大火来了。 少女没能等到自己的如意儿郎,少年也没能衣锦还乡。 消息传到茶庄,不只是阿轺的死讯,还有他的罪名。芰荷不信是他的失责导致了这场大火,他是小心翼翼的人,绝不会如此粗心马虎。 芰荷和阿辌,带着悲愤与决心,进京报官府,要还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弟弟一个清白,申明他的冤屈,为他沉冤昭雪。 他们敲响衙门外的鸣冤鼓,第一次,有人开了门叫他们进去,听得是为蓬莱楼大火的罪人伸冤,可这案子偌大的官府明明查的干脆利落,他们偏说有冤情是栽赃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