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为镇(二十五)
更深月落,东窗未白,院中一片昏暗,唯有东侧的屋子偶尔透出几许清亮的银辉。 一面银镜悬浮在半空,原本攀附在后的红纸人悠悠落地,不知过了多久,镜壳突然“喀嚓”一声四分五裂,将入镜的人通通吐了出来。 陆令遥眼明手快,刚一出来就接住了下坠的碎镜壳,银镜触手成粉,唯独留下一颗圆滚滚的绀色珠子,似乎是从镜钮里掉出来的。 她垂眸一看,疑惑道:“记事珠?”(注1) 这枚宝珠不是早收到天上去了吗,是娄焘带下来的? 传说凡人手持记事珠可明神开悟,过往之事事无巨细皆在心中,随时随地可记于珠上,比起后来宗门所制,有诸多不便的留影珠不知好上多少。 更有甚者,还传说此物可回溯过往,助持珠之人了却憾事。 如今看来,传说也是半真半假,过往不可改变,憾事终究是憾事,有这枚宝珠,也不过只能勉强还原一段往昔真相罢了。 陆令遥将珠子攥在手心,心想娄焘不过做了几日神使,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这么多好东西,连记事珠也轻易拿下凡给他儿子做玩物。 她转身随手把记事珠塞进萧炽的衣襟里,见他还没醒,皱了皱眉,伸出手掐他的脸,叫道:“萧炽,萧炽。” 接连唤了几声都没反应,陆令遥脑中浮现起那当胸一剑,心里一紧,当下就去解开他的革带看他心口是否有伤。 “咳咳...”一旁传来有些尴尬的咳嗽声。 陆令遥捏着革带的手一僵,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将解下的革带往袖内一塞,连忙从竹床上下来站好。 方才咳嗽的是名女子,此刻正倚窗旁,笑道:“丹霄仙君不必忧心,这位...只是在镜中多次丧命,难免有些伤神,睡得沉了些而已,想必过会儿就会醒过来。” 多次丧命? 陆令遥没好气地瞥了萧炽一眼,看样子那莫名其妙出现在乔芸房中的刘仲生八成也是她家这笨猫。 都让他别跟进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此留下什么怕剑的毛病。 女子似乎知道陆令遥在想什么,接着说:“仙君只管放心便是,他入镜本就是意外,出来以后是不会记得镜中情景的。” 陆令遥松了口气,这才转头向窗边看去。 屋内只点了一支残烛,烛光暗淡,那女子的半边身子都隐在阴影之中,只能看清半张熟悉的侧脸。 她方才明明一直在对陆令遥说话,但薄唇却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张开过。 陆令遥看着她,忽而轻声道:“我是应该叫你王四娘,还是乔芸呢?” “夜半醒来的,自然是乔芸了。”女子回道。 烛火微动,那半张属于王四娘的脸眼睛紧闭,黑发披散,鼻间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分明酣睡已久。 乔芸慢慢走到烛火的光亮之下,她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仿佛凡间的皮影人一般行动僵硬,缓缓显露出全貌来。 红纸刻镂,栩栩如生,那隐没在暗中的,赫然是半张红纸人的脸。 一条血线从她的额心横贯到下巴,一半是闭眼酣睡的肉身,一半是镂空浅笑的纸人,一举一动,诡异至极。 乔芸将鬓边的发朝前撩了撩,掩住了一部分面容,“我这个样子,可是吓到仙君了?” 陆令遥愣了愣,摇摇头,“我只是第一次见,有人成了怨煞,还能这般好看的。” 乔芸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