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
同一位年轻男子说着什么话。那人三伏也是识得的,是工部的右侍郎柳眠舟,官不大,权也不大,不过偏生和东家走得近。 东家向来最厌烦别人打搅他和别人说话。于是三伏阖上窗叶,想着,那今日李少夫人又来找人的事,以后再跟东家汇报就是了。 ———————————————————— 谢枝顺着来路回了府,小心翼翼地摸回了库房,还特意看了眼门上的锁,没有被人撬动的痕迹,看来应是没人察觉自己中途离开的事了。 于是她松了口气,又在库房里待了会儿,清点完过年时各家送来的礼,才装作没事人似的回了东厢。 此时天近傍晚,云霞被太阳陨落前留下的余晖烧得通红,像是在炉火上被烧红的陶壶。谢枝站在廊下看了好一会儿,顿觉心脉被打通了一般畅快。她好像度过了一段混沌的、灰沉沉的冬日,好久没有见到这样明艳又热烈的颜色。她听到自己疲惫的心又像从未经事般,活泛地跳动起来。 明天,只要熬过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枝抱着希望回了主屋,却见里头早早地点起了烛火,从窗户纸就透出荧荧的火光,像着了火似的。 她看到李承玉难得坐在主位,双眼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而他的手边放着那件她前几日从送菜妇人那里换来的那件外衣。 糟了!谢枝心里咯噔一下,她那日匆忙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后来又因为犯愁程乐山的事,一直没想起来要把这件外衣处理掉。 屋里没有别的人,只有侍立在边上的骊秋,偷偷别过脸,在李承玉看不到的角度朝她努力地使眼色。谢枝几乎想拔腿就跑,可这时候李承玉已经察觉到她回来了。她看到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怀疑,只有平常的,却也因此显得极不平常的冷静自持。 谢枝硬着头皮迈过了门槛,嗫嚅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承玉却也没有质问她,只是问:“已经第四日了,你决定好了吗?” 谢枝知道李承玉问的是她是否要坦白的事,她纠结地咬着下唇,最后只说:“大公子,明天,明天我就对你说出实情。” 她忐忑地观察着李承玉的神色,没想到他竟朝着她笑了一下,这笑既不是冷笑,也不是讽刺,而是……他好像真心觉得谢枝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 谢枝被笑得有些糊涂,却更发窘且紧张了。 李承玉的目光落在手边的那件外袍上,说道:“好,那我也不会再多问你什么了,不过在明天结束之前,你都不能踏出这个屋子半步。” 谢枝睁圆了眼睛,她还在缓慢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李承玉却已撑着竹杖走了出去,骊秋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谢枝,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拿出个锁头来,要给这屋子上锁。 “等一下……等一下!”看到这阵仗,谢枝才猛地清醒过来,她扑到门边想阻止骊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屋门彻底关上前留下的最后一条缝隙,她看到李承玉正望着自己,可并没有再笑了,那是谢枝第一次看到,却看得格外分明的——失望的神色。 谢枝想要扒开门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和自己的人一样,一道漂流在这屋中弥漫的黑暗。 李承玉好似一点都没受影响,慢吞吞地走到了书斋,假装没看出骊秋要求情的意思,摆摆手叫她退下了。一直在书斋里等着他的唐寻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凑到李承玉边上问:“大公子,出了什么叫你不开心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