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向
在这样的形势下,一方被另一方抓了把柄,借此羞辱,便是难堪至极的事。 学生冷思州控诉道:“你们二人忘了他们平时是如何谩骂我们的么?他们骂我们是“乡下土人”!“泥腿子”!你们竟然与他们同流合污!” 两人带头,四门馆内瞬间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起来,赵琛、吴冠两人驼背含胸,羞愧难当,不敢面对自己的同窗。 “安静。” 喧嚷间,音色清淡的二字却有勃发之势,顷刻间碾压所有。学生们怔愣,渐渐都闭上了嘴看向四门馆博士。 燕序齐环视四周,心平气和的开口:“诸君若是为了泄愤,排解怨气,大可冲我来。” “玉向……”万鹤立轻唤道。 “云从,”燕序齐颔首,“请听我把话讲完。” 燕序齐是顺永四十年的进士科状元,十七岁参与科考一举夺魁,入仕后曾任四门馆助教,四门馆博士卢光照去年致仕后,博士一职顺延,由他来担任,而今方至弱冠之年。燕序齐比馆内许多学生的年龄都要小,品性又谦逊,倡议师生之间用字来称呼对方,从不严格划分师生界限。 “四门馆仅有三十位学生名额,”他徐徐说道,“是由州县考官推举而来。其他四馆有八百五十位学生名额,全凭荫资入馆。诸君与其他各馆的学生自是不同。吾辈所恃,并非门第出身,而是一己才具,然君子极力,不必傍人篱落,足以垂范后世。同时,诸君与其他四馆学生也并无不同,伟业光大者,自古不问出身,光前裕后,流名竹帛,何人皆可为之。” 燕序齐看向赵琛和吴冠,“对于我们读书人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辜负家乡父老的信重。学子,可争功名,不可争虚名,切忌浮华攀比之心。” 赵、吴二人垂手肃立,“学生谨记博士教诲!” 最后,他看向众学生,“今日之事,他们两人已经认错,希望诸君引以为戒,时刻警醒自身,跟天下大多寒士相比,我们有一方屋瓦遮风挡雨,有一口饭食果腹,已幸甚至哉。今后,亦不可视其他学馆学生为仇敌,他们将来可能是诸君入仕后的同僚,慎独、慎微、慎言、慎行,君子严于律己是为正途,他人他事皆为身外之物。” 话落,众生异口同声的道:“学生谨记博士教诲。” “好,”燕序齐欣然笑道,“那么此事便到此为止,时间已晚,请诸君早些休息,明日我们按时上早课。” 安抚好一众学生,等他们渐次散去,燕序齐出了正殿大门准备回自己的房舍,丹墀下走来一人,看到他以后急忙拱手:“玉向!” 燕序齐拱手回礼:“原荣。” 来人是中书舍人杜郁茂,他是顺永四十一年的榜眼,与燕序齐是科考同年,两人在考场上相识,一同入仕结交。“我刚刚听闻今夜之事,很是担心你。”他问:“如何?人都找到了么?” 见燕序齐颔首,杜郁茂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燕序齐轻叹:“京兆府并无深究之意,如此最好。倘若节外生枝,四门馆的清名就败在我手里了。” 杜郁茂安慰道:“此事是那两个同学糊涂,怎能怪你?况且今夜去寻风月的还有弘文、崇文两馆的学生,宰相府和东宫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事态发酵。” “原荣,”燕序齐看出檐外,仰视苍穹,“可这天下终归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宰相府和东宫的天下。” “玉向……”杜郁茂看着他的侧影发怔,问道:“你该不会希望事情闹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