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膺嗣
仁后枯槁苍老的手掩饰着唇角淌溢的鲜血,便道:“皇帝心意已定,我也无话可讲,左右我病体垂危,什么时候归西都不可知呢,朝政的事眼不见心不烦,你一力做主是了。”
乾坤见她病体虚弱,气短难定,便不觉骇得脸色都白了,忙道:“黄贞显医术精湛,想来由他诊治,皇额娘的凤体一定康愈如初。”
仁后手抚着鬓角处蔓延生长的白发,笑声凄凉了许多,像是哀叹像是惋惜,道:“既然皇后幽闭,那么六宫之事便无人主理了,皇帝之意该如何?”
乾坤垂下眼眸,将深邃阴郁的目光渐渐隐藏,和柔道:“宁贵妃曾侍奉孝顺皇后,她料理过宫务,还算悉心些,先让她暂摄吧。”
仁后却轻轻一嗤,她的笑意渺然,如若云烟,道:“丽贵妃和她阿玛能干过了头,这样的人心性狡黠,声名狼藉,宁贵妃嘛,她出身卑贱,皇帝放心将事务交给她主持?”
乾坤的眼光有一瞬的惘然若失,垂头叹气,很快便挺立腰身,硬着声色,道:“宁贵妃虽然来自包衣,素日却拔尖要强,不输大族气势,她自料理宫务,施恩上下,左右逢源,不再是皇后在位时惩严苛待了。”
仁后微眯了双眼,她极力抿去苍白的唇,轻笑道:“丽贵妃你看不上,宁贵妃出身又低,勉强抬举了她,也只是权宜之策。”
乾坤的声色一如刀剑一般穿膛而过,冷入肺腑,道:“权宜之计,不急一时,这要看皇后思过如何,若她有出息懂得循规蹈矩,那儿子便宽恕了她,若她任性尖酸,无端顶嘴,儿子一样不肯允她出来。”
仁后无奈地笑了笑,她久病缠身,只觉浑身有冷风冲涌,穿梭衣衫,打得鬓处的丝丝白发黏腻在脸,道:“好歹皇后是仁帝赐你的侧福晋,她娘家有罪,是她娘家的事,与她无干,皇帝就算严惩皇后,也要顾念仁帝恩面。”
乾坤冰冷蹙眉,张牙舞爪的怒意愈发飞扬,道:“仁帝不仅赐了她,还赐了孝顺皇后、丽贵妃、恭嫔,怎么这些人能安常守分,恪尽妾责,而皇后却偏执乖戾呢?”
仁后念及多年旧事,颊上虚萎的容色顿然慈和丰润了些,叹道:“人老了,便总能想起过去的事,这几天在梦中我常常梦见仁帝,他一脸威严声声逼问,责怪……”
乾坤双目清寒,隐忍的怒意骤然爆发,握紧的手便突然松开喝止,怒厉道:“皇额娘!您是病糊涂了!仁帝若魂魄有知,看到如今时和岁丰,河清海晏,他一定会感念儿子功德,也一定会。”
仁后懊恼地摇首摆手,她不自觉地掩唇,鼻腔处发出闷闷的响声,像阴云藏有闷雷似的沉窒,道:“是皇额娘糊涂了。”
乾坤瞟过一眼神色慌张的仁后,语中更带了怨气不满的怒意,道:“儿子能有今日,多亏了皇额娘替儿子苦心孤诣,扫清党羽,儿子也尽心孝敬皇额娘,从未有过忤逆之心,日后还请皇额娘谨言慎行,既然皇额娘思念仁帝,这个月正好是仁帝忌日,儿子会着人替皇额娘上香。”
桂姑姑伺候多年,何曾见过乾坤这副冷峻模样,道:“仁后仔细身子,您不必忧心前朝,人人都有福气,您的福气就是好好养身子,旁的事不要过问了。”
仁后颤抖着一截枯槁手臂,青筋凸起的十指冷冷指着乾坤远去的背影,不觉泪水潸然而落,道:“皇帝薄情寡性,比从前……从前仁帝在时还要厉害,皇帝残杀手足,暗害兄弟,母子失和,儿女离心……我怕……有一天皇帝会落下千古骂名。”
桂姑姑哭红了眼睛,一面抚着仁后的胸口,一面含笑宽慰,道:“皇上不会的,仁后不必操心,您好好养养身子。”
这一日中午日光正盛,翠竺正坐在院中低头缝补一件衣裳,秋檀与赵得海拾掇院落窗椅,皇后便将一颗颗楠木珠子穿成一串佛珠放在手心捻动,摩挲着久了那珠子也光滑细腻了些,不再是生疏滞涩。
突然耳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