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建房
2007年刘恳17岁,上高中,父母开始翻建自家的房子,先是把瓦屋拆了垒起三间楼板房,过两三年垒了第二层,再两三年把配房建起来,最后家里的院子已经见不到一点阳光了。
天花板是去年才吊的,他们把房子建好,过个半年一年刷了墙,再耗一年半载换了门窗,像当年的冰箱电视洗衣机一件件进家门一样,每一次添置都像鼓足了勇气去生活。拆迁的动静传了十多年,大庙从农村变成城郊,未来或有可能变成城里,村周围数万亩土地建了商品房,本村却很少有人买得起起那样的的房子,但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在这些土地上建房子了。
刘垦不愿回来,他讨厌极了在小城镇贫穷的感觉,这里的有钱人像河里的莲花迎风招展,却没人注意湖底的死鱼,有跟莲花一样的花瓣,月光下惨白得也格外好看。
“爸,房价涨这么多,咱一辈子恐怕也买不起了,你们甭操我的心”刘垦说。
“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不操心谁操心!”母亲说,“你大爷大娘说把老家(老太太)的的房子让给我们,盖两间崭新的平房便给你说媒。”
刘垦才想起这次回来他还没有去大爷家,以往每次回来,叔叔大爷家他都要逛一逛,大爷不爱吃点心,偏爱十五块钱一瓶的滕公酒,刘垦在村头的小卖部提了两瓶,径直朝大爷家去了。
大爷家在刘垦家西面第三个胡同,刘垦要绕到北面再绕到南头,走一个长长的曲线才能到,村里不划宅基地,但人总要活着,小伙子建了房才娶得了媳妇生得了娃,于是谁家门前的坑谁家门前的岭全被平了建房,就连路,也被堵死,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大爷家的门朝北,入门是一条漆黑而深邃的过道,过道尽头左拐有五大间平房,二层依旧被糊得死死的,不透一丝阳光。
“大娘?在家么?”刘垦边敲门边试探性地小声喊,又敲几下无人应门,他便放开嗓子大声喊:“大娘,开门啊”,刘垦知道她一定在,大娘六十出头,身体却不甚好,人上了年纪血压高血糖高,大娘总说自己劳碌了一生不该摊上这奇怪蹊跷的富贵病,偏偏她得了,似乎也是她的“富贵命”,大爷全职在家照看她,她也把家里地理的活交给他,对自己的身子骨格外上心起来。
“垦儿来了!”大娘开门,气色倒比春节时好许多。
“来看看你跟我大爷”,刘垦答。
“来便是了,不用拿东西”
“没拿啥,大爷爱喝酒”
“上了年纪酒也不能喝了”
“少喝,少喝”
“咱村要拆,这回是真的,别走了!” 大娘激动地笑着说,仿佛真是要拆迁一样。
“大娘,拆了俺也是穷光蛋!”
“早就叫馁爸在我菜园里建房,他偏不肯,这回晚了,啥也干不成了。”大爷懊恼地说。
“还说什么呢?俺爸向来干不成事,违法乱纪的事和他沾不上边”刘垦说,但他心里早翻江倒海闹腾个不停。荆河与大庙之间的鱼塘,以往有一半是刘家的,如今全被别人占去建了房,成功抢占的人要么自己住,更有甚者卖给来投资等拆迁的城里人,刘家的子孙倒落得无家可住的地步。
回到家刘垦十分为这样的事烦恼,父亲做一辈子建筑工买不起县城半套房,他自己又何尝能做到呢?骨子里他与父亲一样,都更愿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但越不争,他越穷困,父亲常与母亲争吵,不过是被穷日子逼急了的无能为力。刘垦不解,何以生活在他面前要是这个样子,他不愿它是这个样子,更不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