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惊梦

华南宫中月明照静雪，夜色暗沉，万籁俱寂。

“阿弟！！！……”

凤南歌从梦中惊醒，还怔着神，觉得脸上湿湿的，伸出手一摸，满脸泪痕。

凤南歌呆呆的看着手指尖的晶亮，努力回想，却记不得梦中的情节了。

唯一记得的是阿弟的脸，和铺满整个朝歌城的淋淋鲜血……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白骨露荒野，千里无鸣声。

即便睁着眼，却好像还能恍惚看见那幅人间炼狱的画面。

伸手揉了揉发痛的脑袋。

凤南歌记不得这是她这个月第几次做噩梦了。

自从重病以来，她很少能做得一场好梦，睡得一场好觉。

更多的是一夜亮灯的踌躇或是从噩梦中盗汗醒来。

在北雍蹉跎时光的这些年，漫长的孤寂岁月终究是杀死了少女不知世事的美梦。

她每日在这所无人问津的华南宫熬着日子，往往是从月明熬到月落。等太阳升起，她又要戴上面具笑着活下去……

“啪。”

凤南歌用火折子点亮了床榻旁的蜡烛。

她举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坐到窗子边的桌前，从一处抽屉深处掏出来一叠画纸。

忽闪着的烛光慢慢照清画纸上的内容……

无一例外，全都是一个小男孩的画像。

有的很清楚，有的已经沾染水渍、模糊不清了。

不难看出，这些画像上的人都是凤南歌的弟弟——凤南弦。

在那些朝也思、暮也盼的日子里，没人知道凤南歌多想修家书一封。哪怕是寄去一张空白信笺都，能给她些许安慰吧？

然而当理智回笼，她却只能将万般思念与愁绪咽下，将一腔私语凭寄斜阚。

在失去父王、母后宠爱的日子里，凤南歌作为姐姐一直保护、庇佑着凤南弦，是凤南弦的一片天。可凤南弦的存在对于凤南歌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温柔呢？

是弟弟这个不算宽广的港湾，让她在失去所有骄傲和尊严后依然能决定努力活下去。

这个决定难做，想要完成……更是无比困难。

凤南歌隐隐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她都要撑不住了……

一股腐气从腹中升起。

“噗！”

凤南歌喉间一甜，感觉有什么从肺腑之间喷涌而出，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隔壁浅眠的瑟儿隐约听见正殿有东西撞倒的声音。

赶忙披上外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急匆匆跑去了正殿。

“夫人？夫人？”

瑟儿用力拍着殿门，却始终听不见回应，担心地直接推门而入。

刚一掀帘，就看见公主倒地不起的样子。

瑟儿被吓得六神无主，跑进来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鞋子都丢了一只，瑟儿也忘了捡，已经浑然顾不上这些了。

瑟儿轻轻将公主上半身扶了起来，然后就发现了桌上的血迹和公主嘴角的血丝。

瑟儿顿时心跳如雷，紧张到血液快要压迫神经，她神色挣扎地探了探公主的鼻息。

半晌后，松下一口气，总算不是最坏的猜测。

虽然微弱，但好在公主还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