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0016
是这一次李延龄格外不适应。很显然,他有“任务”在身,却不能完成。因为他破烂儿一样的沟通技巧以及“任务对象”的不配合。
之所以会问到什么中学,只是因为他想到自己那些快乐的时光,想要尝试跟张若余分享,只不过这目的未免太牵强,切入点也未免太生硬。
毫无疑问,李延龄在学习层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此在中学阶段他在除社交外的任何方面都还算吃得开。他想到自己如何拓展兴趣爱好,想到自己对于电影、文学与音乐近乎于痴迷的热爱,可他却想不到如何能在不引起张若余反感的前提下分享给她。他想不到张若余在想些什么。
他于是为自己辩解:我从小到大从未交到过一个知己(鉴于自己曾极尽讽刺之能事,无人交好),因此没法理解别人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真的从未交到过一个知己吗?李延龄忽然怀疑起来,他想到一个人选——那个法国人。
在这种长时间思考的最后的最后,他总算想到了刚刚才死了的,“那个法国人”。
说知己,又谈不上,他能用手指数过来彼此认识的天数。但是就像张若余说的,至少是一个朋友。说到法国人,可能最常见的名字:皮埃尔、费迪南、阿德里安、康斯坦丁、让、米歇尔……也许朋友的名字就在其中,他却再也没机会得知了。他其实不太认为朋友的名字在这些常用名之中,因为这位法国朋友确实也没那么法国。电影里说法国人浪漫至死,至少《情人》跟《狂人皮埃罗》是这么说的。想了想,大概法国朋友这些日子唯一称得上是浪漫的行为就是跟着他出了这趟远门。总的来说,他在言语上谨慎得像个中国人,行为上又冒失得像个美国人(大概他就这么冒失死了),李延龄就是看不出他像什么法国人,这算不算文化全球化呢?
他又想到,一开始跟这法国人见面的场景。食堂没什么人,他则在座位上正襟危坐,以一副(不知是否可笑)极有仪式感的姿势吃“饭”——如果香草味的一坨也能叫饭的话——法国人过来跟他讲了个笑话。
他仍记得,那笑话是这样的:
“假如你发现考试开始的时候你旁边的同学忽然失去了生命迹象,你会怎么做?”
“嗯……怎么做?”
“对老师说这里多了一份试卷。”
光是回想起来他就小声地笑了出来,但是接下来他笑不出来了,他意识到,给他讲这个笑话的人真的没有生命迹象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旅游,把自己从习惯而舒适的环境中赶出去,直到又累又饿,并发现这里没有所谓的归宿可言。一种奇异的感情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