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外面的动静房内隐约可闻。
壮汉医者全心投入治疗,两耳不闻窗外事。
顾长亭在痛苦中耳目分外清明,知道自己今次牵连了很多人。秦恕方才那般着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年顾长亭还没亲眼见过秦恕真正震怒的样子,今日见了尤为惊心。
他出手那一剑快准狠,若非手下留情,医者早已开膛破肚。
顾长亭呼出一叹,壮汉医者手中动作停滞,问他:“受不住了?”
“没有,你继续。”
顾长亭额上沁出的冷汗已凝结成珠,顺着眉骨滑落,淡唇紧抿着。除了刚刚那一叹,他没发出过别的声音。
壮汉医者用干净的棉布沾干他额上的汗,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减轻疼痛,边治疗,边谈聊:“我叫柏邯,松柏的柏,邯岳的邯。”
顾长亭夸赞:“好名字。有山有松,气韵不俗。”
柏邯撩了下嘴角,许久没听到夸奖了。
“我以前在六营做军医,参加过娄烦之战。你知道,先帝时期军队无战斗力,更无士气。梁国逼近边防线,派两万骑兵就冲溃我们八万大军,死伤者无数。那时,真窝囊。”
“我眼见缺手断腿的士卒痛苦哀嚎,中毒箭的伤口腐化流出黑色脓液,伤兵营中恶臭熏天,心痛不亚于亲人离世。而后梁国再来骚扰,我也执戟上阵,虽未立功,但亲身体验了战场的残酷……””
柏邯讲述往事,表情痛苦。
顾长亭默默聆听。
他愿说出姓名表明已经打开心扉。
听他说旧事,方知他对皇家的恨不仅仅来自亲人被害,更多的是先帝不作为,只顾自己纵情享乐,军队战力不行,被压在家门口打,尊严全无。
顾长亭没猜错,柏邯有赤心却报国无门。
“今上身为太子时已入营监军,亲尝将士的苦,才整肃出如今的强国之军。”顾长亭说。
“我知道。他就在六营监军,我见过他几次,我也见过你。”
“你见过我?”顾长亭诧异,“何时何地?”
“他监军回来,你出城迎他。”
顾长亭记得有这么回事。
柏邯又说:“那时你尚未中毒,身子虽单薄,却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谬赞了。”
“是便是,我会抬举你不成?”
顾长亭哑然失笑。在军营待过的人真真直爽。
柏邯拿药具时看见顾长亭露了些笑,目光停留了片刻,继续做自己的事。
顾长亭问:“今上文治武功全不落下,你为何当面招惹他?”
“他也是皇家人。”柏邯似想起什么,脸色又沉下来,“他太严苛,小小过错便处重罚,六营将士皆惧怕他。”
顾长亭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帝懈怠,你说皇家不理百姓苦难。今上勤军,你说他太严苛。不如你自己组一支军队,试试做统帅容易还是难。”
“……”柏邯被堵得接不了话。
顾长亭继续道:“人无完人,用自己做不到的标准去衡量别人,除了生气,别无其他。”
柏邯皱眉:“你一直护着他。”
顾长亭毫不迟疑:“今后一样。”
柏邯手下多给了些力,顾长亭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来。
“你身为高官,不懂迎合之术?”问话的同时,柏邯给顾长亭喂了一粒药。
那药味甘甜,入口含之即化,随着药性的发散,疼痛轻了不少。
顾长亭放松绷紧的身体,说:“曲意逢迎要看头上是谁。若是昏君,可风光一时。若是明君,自断其路。见我,可见今上圣明。”
“明君会与臣子胶合怀胎?”
顾长亭心病骤发,不再言语。
柏邯见顾长亭表情凝沉,想自己与他谈聊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不是专门气他。
他那般清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