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潮
棠瑶骤觉心脏剧烈跳动,手脚甚至都已发凉,然而当此情形之下,只能竭力装作没认出他的样子,苍白着脸跪倒在地。
“万岁驾崩了?!”她惶恐中不敢抬头,此时宫道方向脚步嘈杂,乾清宫附近听闻动静的宫人内侍们都已纷纷赶来,或震惊或悲痛,瞬时间黑压压跪倒一片,痛哭声在这沉沉夜色下弥散回荡。
她匍匐不起,在人群间迅疾观望一眼,只见那身穿苍绿曳撒的年轻人正冷峻地吩咐手下,不由心念一动。
又一群宫人们带着哭音仓惶奔来,殿前一时混乱,棠瑶借着众人的遮蔽,胆战心惊地悄悄往后挪动。
哪怕暂时躲到荒僻之处,也好过就这样直面杀机。
然而一声清叱,让她顿时凝滞。“棠婕妤,你要去哪里?”
长阶上的年轻人微微抬高下颌,目光落在她身上。
人群散开,无数道复杂的眼神瞥射而来,她心跳加速,连忙道:“万岁突然驾崩,我想着要赶紧回去更换衣裳……”
话音刚落,不远处芳卉等人匆匆赶到,望到躲在人群后的棠瑶,皆惊慌不已跪了一地。
“程秉笔!奴婢们没想到婕妤竟会到了这里……”
程薰目光冷肃,决然发话:“将棠婕妤,即刻送回长春宫!”
容不得半点反抗,棠瑶就这样被送回了长春宫。说是护送,其实更像是押解。除了芳卉佳蕊等宫女,甚至还多出数名內侍一路紧随,彻底扼杀了她逃跑的念头。
夜色愈加浓郁,渺茫远天间唯余孤月白影,寒凉映照了浩瀚宫城。
窗外起了风,廊下绣着“寿”字的绛朱宫灯被人手忙脚乱地摘下,转而换上了煞白煞白的灯笼。
棠瑶心烦意乱地坐在卧榻前,昏黄烛火忽高忽低,照得众人忙碌的身影晃动不已,宛如一出闹剧。
而现在她也只能任由宫女们沉默着为自己换上丧服。镶着湖珠的金钗被无声取下,簪上的是白绢攒成的宫花,纤弱不胜风。
佳蕊将金钗收起,没精打采地看看棠瑶,见她居然连眼泪都没掉,不由叹了一口气:“我说婕妤,您还真是胆子大,一个人跑去乾清宫做什么呀?”
棠瑶低着眼睫道:“只是想求见万岁,准我出宫祭奠母亲。谁知道遇到这样的事……”
“您说得简单,就算没碰到这事儿,万岁身边的人,能让您轻易见圣驾?您还是小心为好!”
棠瑶眼前又浮现出白玉长阶上,那一袭苍绿曳撒的身影,便试探着问:“是我心急了,只是那位年轻的秉笔,看样子早就认识我,我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司礼监的程秉笔啊!除了掌印之外,那可算是第二号的人物,出身也不一般……”佳蕊说到这里,不禁细细看她,“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她攥着脂粉盒盖,掩饰了不安:“确实记不起来了。他以前,和我很熟悉?”
“听说他和您……”佳蕊才开了头,忽又犹豫着停下不语。此时珠帘一动,芳卉神情疲惫地从外面进来:“贵妃和其他娘娘们已经赶到了乾清宫,乱哄哄哭作一团……”
棠瑶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后的小宫女却抽抽噎噎起来:“昨儿还听说瓦剌军已经打过了边疆,现在万岁爷忽然驾崩,这可怎么是好?要是守军再挡不住,咱们该往哪里逃……”
芳卉神情也变了变,却又强行板着脸训斥:“你可别乱讲,万岁驾崩,自然有新君继位!区区瓦剌人有什么可怕?!想当年,高祖爷才二十岁,就率领八百骑兵将鞑靼的三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就连他们的可汗都吓得逃回大漠不敢南下。现今这瓦剌还是鞑靼灭了之后才起来的势头,必定不是圣朝的对手!”
“一般人哪能和高祖爷比,现在……”小宫女还在恐慌,另一人放下手中衣物,凉凉地道:“瞎担心什么?也不想想眼前的事?万岁这一驾崩,有靠山的娘娘们哭过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