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严端敏
横江码头,渡船林立。
朴婆婆此时一身蓑衣独立在江边,抖了抖手中那把还沾着昨夜春雨的油纸伞,叹了一声哀气,沧桑的老眸缓缓将视线从浑浊泛滥波涛的远江收回,见身边的墩子上坐着个年轻俊秀,戴着斗笠低头不语的袍衣道士,坐在了隔壁。
“老身年幼时家住在江边,喜欢与兄弟姐妹在水里捕鱼捞虾,那时父母仍健在,生活勉强过得去,已经是感天戴地的事了...”她喃喃的回忆起十五六岁光阴时的旧事,嘴角还溢着宁静的笑意,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听下去,扭头对着道士继续说道,“知天命的那年,我儿媳儿媳,连着孙女,出海被大风吞灭了去,我怨这天不公道,偏江安衡王府的二小姐出世了,雇我去照顾,是个极好的差事….”
缄默不言的道士微微一动,斗笠露出的半截青丝是刚裁剪的,像是野草在春雨后争相挤出地面,道士貌白肤如玉,葱白的五指拧结成拳,竟似个小姑娘似的娇羞。
“那二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生来就随了他父亲患有心疾,不能跑不能跳,五岁时尚不能开口说话,我原以为是痴愚了点,到后来才发现,是出生那会就不见哭,是个哑女,连吚吚呜呜的喵声都比她叫的大声。”
朴婆婆说着说着,抹了一把辛酸的眼泪,那时二夫人天天抱着孩子哄她出声,哄多了也不见声音,脏污恶毒的话就漫天的来,说这孩子是煞星,是来坏她父亲名声的,王爷也渴望鎏心能喊出一声父亲,可这愿望,即便是王爷病逝的那天,也未听过。
“那孩子心慈,比谁都在意她的父亲,偏她性子凉,不与人亲近,让别人说她是天煞孤星,也不知道反驳一句...”朴婆婆侧脸望了一眼默默无言的道士,心头里涌出无数的辛酸哽咽,使劲的让自己忍住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那孩子…如今应是对他父亲有狠,狠他父亲对母亲无情,狠他父亲灵位边的居然是别的女子….”
江边的风忽然刮得很大,吹得道士的斗笠摇摇欲坠,那道士连忙伸出手紧紧按住,臂如白藕,斗笠下的薄纱也吹起来向后敞开,三千乌丝凌乱的飞舞,道士闭上眼睛就想起了父亲和煦温柔的笑,眉间的青痣紧拧,似乎将这个脑海里不切实际的回忆驱赶出去。
朴婆婆没有低头去查看那道士是不是鎏心,可她知道这里的江岸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那天她陪着鎏心从江安的渡口坐上出发的船只,裕国公府的小厮奴仆,婆子们就是在这个渡口候着,接她上岸,扶她坐进轿子里,见过一次国公请安,住进南安王府。
“我曾多多少少听过严瑞敏的名字….不仅仅是从二夫人的嘴里,大夫人的嘴里,管家的嘴里,都听过很多次,这是个不许提起来的名字….”
那的确是一段尘封多年的历史,朴婆子说着不自觉的就坐直了身子,似乎对接下来要讲述的这个人满怀恭敬之意,这个叫严瑞敏的女子,她的故事总该要说出来,她的确应该是衡王爷最爱的女子,或许换一个说法,是王爷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子。
严瑞敏是成华十八年随着在账房里管算的父亲进的裕王府,裕王妃生下双胞胎的第七年,衡王爷那个时候也尚未袭爵,皇帝赐他承恩群王称号,严瑞敏就进了他房里内人,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足足十六年。
那时的郡王生下来的时候就患有心疾,随了国公爷,他不能就站,严瑞敏就推着他出行,给他讲着外头有哪些新鲜事物,给他带京都最好的糖葫芦,捉最响的蟋蟀藏在木盒里送他,王妃深知群王喜欢严瑞敏,请了太后懿旨,特意让瑞敏一年后嫁入王府。
“那孩子生性善良,蕙质兰心,又敏锐好学,孜孜不倦,本是不争不抢的好人,偏偏她离嫁给王爷前的两个月,溺水而亡...”朴婆婆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些无奈感叹,上天就是喜欢这般造化弄人,偏要让人生不如死的活下来追忆最爱的人,“她是为了救临云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