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漫天密雪,碎玉声隆。 傍晚时,宫中各处的灯燃了起来,奉膳局官员进出正殿大门,片刻忙碌后殿前又恢复了平静。唐颂背倚南窗,赏腊月间太极殿丹墀下的雪景。 一个小太监从永安门步入,远远跑过来,细碎的步伐在积雪上画出一道黑线。他提着官袍上了阶,经过唐颂身边步入殿中,起落的门帘将一口热流吹在了她的脸上。 “回殿下,靖王殿下求见。” 恭王声音喜悦:“靖王回来了?快快请他来!” 唐颂缩在冬服内,呼出一口寒气。 风声停歇,她胸腔内的声响震耳欲聋,大殿广场内出现一人的身影,他沿着她的心跳徐徐走近,消失在丹墀下,又出现在丹墀上。 他走向她,从大氅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唐颂的双手瞬间被他掌心的热意包裹。秦衍穿着广袖的冬衣,她指尖探入他的袖中,在兽绒的推挤下握紧了他的手肘,索求他的体温。 原来寒风如此刺骨。 他垂视,她抬眼,相顾无言。 分别期间,没有互通过任何书信,他们之间只需一眼的默契。 “这是你想要的,是么?”他问。 “嗯。”她点头。 他一掌反握她的十指,把她拉近,在她耳边低语一字:“好。” 秦衍目视她的眼神凛冽又专注,肩披大氅的他是一道如山的屏障,为她隔绝了风寒。他一丛长发高高扎束着凌乱飞舞,经过长途跋涉被风送到她的面前,那发梢处唯见晶莹雪,不染世间尘。 而唐颂换了官帽,原来垂落的两根帽翅变成了长翅横在脑后。她脱掉了花鸟服,胸前镶上了官补,里面的纹样他无意细究,大概就是一片秋冬雪月吧。 天地在他们眼中千里一色,唐颂伶俐的口舌突然笨拙:“秦戎钺,我……” 一对身影拓在南窗上,引起殿内人的注意,恭王刻意酝酿的一声咳嗽打断了殿外人的对话。靖王想要浓情蜜意,那便先谈谈兵马。 唐颂瞥了眼殿内,从秦衍袖筒中退出了双手,光火洇湿窗纸透过来,染红了她的耳。他目光在她耳边摩挲流连,“稍后,等我。” 秦衍跨步入了殿,带着一身寒气行礼,“臣见过殿下。” 靖王与燕、齐两王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的腰弯得下来,嘴里说得出君臣这套礼节称呼。这在恭王看来是识时务、通机变。“四哥请坐!”他笑脸相迎。 秦衍坐下身时,恭王吩咐殿内上茶,问道:“宫里发的急函,四哥可曾收到?” 秦衍接过温绪呈递的热茶说:“收到了,臣之所以未回,是因为初到四州上任,八牧田的马政臣还不太熟悉,而且那阵子各大马场内正在检验马匹的驽、良还有今岁马匹出生、死亡损耗的数量,然后重新登记簿籍。再后来是官员考课,考课结束后又开始调动马场内的官员,这一忙就忙到了年底,请殿下见谅,臣没有闲暇。” 他一手执着茶盅,一臂弯着架在膝头,肩膀微微侧倾,嘴上说着诚意满满的话,断眉下的双眼却透出威慑迫人的寒光。 恭王相信他不是故意的,秦衍那副颀峻的身架随意摆放摆放,已然是顾盼生威了。恭王其实很羡慕秦衍举头投足间那种不经拿捏,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疏狂。但是个人特质这类东西,很难模仿习得。 恭王没法同那双锐利的眼眸对视过久,垂眼抿了口茶,咳了一声接受了他的说法,“眼下总该忙完了,四哥这马能否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