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狗都不喝

柳锦黎眼窝浅，她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情形。

老妇人刚说完，柳锦黎就要背过身去偷偷哭。

这些日子，她见过了各色病患，也从傅肖元口中听说了很多浅显的医理，所以她能看出，这老妇人确实时日无多。

她的眼珠已经浑浊，脚步颤颤巍巍，舌头也发白，大概是实在放心不下这些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所以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活。

“婆婆，我们一定——”

姜则蕙按住柳锦黎，截断了她原本想给出的承诺，戏谑道：“婆婆怕不是觉得照顾这些小毛头太累，所以才想托付给我们的吧？我们两个都未出阁，要是答应了照顾他们，往后别人一看我们带这么多小麻烦，我们还怎么议亲啊？”

柳锦黎小脸一红。

想到她和傅肖元近日积累下的感情，她相信傅肖元是个有情有义的善心人，他甚至会比她更喜欢这些孩子。

而且她的绣工了得，往后就算离了柳府，她也能有谋生之道，养得活这么多张嘴。

“我可——”

“你别说话。”姜则蕙哭笑不得地又拽住了满口答应的柳锦黎，对老妇人和那群脏兮兮的小萝卜头说道：“婆婆也是病人，你们应当互相照顾。要是把婆婆累垮了，往后看你们怎么办。”

“姑娘……”老妇人咳得快要说不出话，她膝盖一弯，这就要冲她们下跪。

姜则蕙和柳锦黎同时扶住老妇人。

姜则蕙小声却坚定地说：“婆婆，你别想那么多，喝了我地粥，你只管回去放心睡一觉。若你真的撒手人寰，我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任他们自生自灭。但我观婆婆面相，婆婆分明是劳碌命，还要在这世间再受累好多年，你可不能想着撒手不管。”

老妇人一怔。

她本以为姜则蕙是说笑逗她，可对上姜则蕙清亮的眼眸后，她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在喊：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这样吗？

她还能再活很多年吗？

尽管这些年她辛苦操劳，但她从未怨过这命运。

她原先有儿也有女，可惜女儿没活过十岁就溺水而亡，儿子虽然平安长大，却在几年前征战沙场，身死他乡。

丈夫又没捱过前年冬天，好好的一个家，就剩下了她。

饶是如此，她还是想好好过日子。

人世间的事本就无常，既然老天爷要留下她，她就好好活着。

没想到时疫爆发后，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婆子，竟然还能成为这么多孩子的依靠。

她其实不怕死的，她只是怕自己死了，这些孩子没人照料啊。

老妇人被孩子们拥簇着回到他们住的小破屋，两个九岁多的男童看天空乌云滚滚，还张罗着要补补屋顶，“免得夜里下大雨又漏雨。”

孩子们守着老妇人，老妇人昏昏沉沉睡去。

外头，还有人在谈论他们这一屋子八个人的事。

“我就说没有那么好心的人吧？他们被困在咱们这儿，巴不得早点走呢，怎么可能接管这一屋子的小孩？”

“这老太婆自己愿意把家底奉献出来，别人可不愿意。”

“唉，也就是她识人不清，以为那两个姑娘是什么好的。”

“说起今天那稀粥，就算是喂狗，街上的狗都不一定吃。”

这话恰好被坐在马上的一位小公子听到。

小公子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襄城这些时日来了不少外乡人，他听爹娘说，其中就不乏一些欺世盗名之辈，借着襄城的灾难，实现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狗都嫌弃的粥！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姜则蕙他们下榻的这户人家门口。

姜则蕙她们还在散粥，只不过排队的人稀稀拉拉的，没几个。

“看样子真是不招人喜欢呢。”小公子呢喃，戴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