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无间炼狱

姜则蕙不喜欢唯唯诺诺的人。

尤其是姜守道这样一个按说和她很亲近的人。

“他们是亲人，我也是亲人，既然都是亲人，那就不论亲疏，只论对错，难道你分不清对与错么？”

姜则蕙板起面孔，很是严厉的说道：“若不是他们执意阻拦，至亲之人何故好几年都不得见一面？人生有几个五年能被这样耽搁？”

一想到原主已经魂归西天，而姜守道还想替姜家那些卑鄙小人开脱，姜则蕙的胸中就宛若翻江倒海，龙腾虎啸，无法安宁。

姜守道大气不敢出，鹿福也同样噤若寒蝉。

就在这静默之中，屋内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竟是放在桌上的面碗没由来的炸了！

鹿福因为血契的缘故，比谁都更清晰的感觉到姜则蕙心中的怒意，它瑟瑟发抖，奈何恐惧导致身体僵硬，它动弹不得。

还是姜守道一边收拾着流得到处都是的面汤，一边赔罪道：“阿姊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

他手忙脚乱的，桌上放的小小帕子根本擦不净四溢的汤水，而姜守道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油汤，晕出一大块污渍。

姜守道不是那么讲究的人，衣服脏了可以洗净，只不过，这是麟王殿下送给他的第一套衣服，就这样折腾弄脏，的确可惜，难免心疼。

姜守道的眼神暗了暗，悲从中来。

“你别乱动。”姜则蕙叹了口气，压着心头的怨恼，去后厨找了多的帕子来。

牛老三光是听说碗摔了这一句，就想象到了是一片狼藉的情形。

再看姜则蕙的面色不佳，他便主动跟过来帮忙。

在几人的合力清理下，桌子好歹是收拾干净了。

姜则蕙顺势把姜守道塞给了牛老三，“劳烦牛叔帮帮我弟弟，这几年他吃了很多苦，体弱多病，要是自己烧水沐浴，提不到两桶水就要大喘气。”

姜守道的手指间轻轻颤动，眼圈又暗暗发红。

小小少年用了好大的力气克制这阵想哭的冲动，终于才维持着平静从姜则蕙面前离开。

他跟在牛老三身边走，总是慢他一步。

牛老三以为是姐弟拌嘴导致他心情不好，憨笑着哄劝他，“姜姑娘总是如此，嘴硬心软，她心里是疼爱你的，不是要笑话你。”

“我知道……”姜守道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以为我瞒得过去的，却没想到阿姊一眼就看穿了……”

他确实体弱多病。

书上都说，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能吃，能睡，爱玩，爱动。

可他现如今吃也吃不得，睡也睡不好。

他没有告诉阿姊的是，刚和她分开的那一整年，他夜夜梦见阿姊在道观中被居心叵测的坏人杀害。

满目都是刺眼的血红，他总是哭喊着醒来。

姜守道以为，是过去的自己太顽皮，动不动就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招猫逗狗惹得祖父祖母烦心，所以惩罚他。

他就什么都不干，整日看书，很快把父亲留给他的书都看完了。

他去找婶娘要新的书，婶娘却说：“看书看太多，容易把脑子弄坏，要不你还是好好回忆回忆，你爹离开家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从婶娘撕开了这条口子之后，二叔在他面前也不再装模作样。

他们夫妇日夜逼问他，甚至不惜用鬼怪来吓他，又或者风雪天里，把只穿了一件单衣的他扔去门外，等他高热迷糊时，再来问他：“你说！你爹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他把藏宝图放在哪里了？！”

姜守道时常在梦里看见亲长们都成了长着三头六臂、生有血盆大口的怪物，他们姿势扭曲的爬到他面前，张开腥臭无比的嘴，逼问他要一个答案。

可惜，他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要的答案。

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姜守道时常想，如不是因为阿姊还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