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花一叶一菩提
从许帆女士那里得知那个女孩的遭遇后,陈逸河总是时不时在图书馆留意那个女孩,有好奇、有敬佩、也有怜悯。他就像观察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观察着他的研究对象,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去干扰这个小女孩的生活节奏。他只是单纯地想弄明白,为什么一个孤儿可以笑得那么自信?他印象里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大多是怯懦、敏感、自卑的,总是小心翼翼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老鼠。
就比如,他们班上一个姓郭的女生,父母离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都不想带个拖油瓶,她最后还是被父母彼此间“踢皮球”似的推托赶出了家门,好在爷爷奶奶心里终究是疼孙子,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抚养着。但是这个同学一直活得很压抑、沉闷,让人一见到她的脸,就隐约觉得一只大手在把她拼命地往湖底下拖拽。心里忍不住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女孩。
原本这声叹息,他也应该送给拥有更加悲惨遭遇的关一歌,可想起她的言行、神态,他反而觉得与她一比,自己才像个可怜的娃子。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
搬家前最后一次去图书馆,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在星期天见到她整理书架,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一个女孩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地依靠在站牌边,有点落寞,还有种道不出的死寂,只一眼,他便从那股别样的熟悉感里察觉出来是她。
因为这几年,他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去一趟图书馆,这其中自然有大河和许帆女士使劲鞭策的原因,但除此之外,还有对一个女孩的好奇。从青石镇梅花巷到清河县图书馆,往返一趟差不多要五个小时,中途要转三次车,从陈逸河认识这个女孩算起,到现在四年时间,她基本上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图书馆,甚至过年的时候,管理员都会把钥匙给她,很多泡图书馆的人都对她眼熟。从这一点看,她是一个十分有恒心毅力的人。
正因为如此,当陈逸河听到一个同学的弟弟对她的评价才会十分的震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酷爱阅读的女孩会偷东西、打架、陷害同学。他想说服自己不去相信,但脑海里那个古灵精怪的七岁小女孩不断变幻,最终定格在她如今一头利落的短发和那双野性难驯的双眼上,短短四年,那眼睛里的灵气依旧,却更添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锋芒和沉稳。
几十秒的时间,陈逸河脑子里想了许多的事,第一次动了想要让她认识他的念头。可在慢慢走近的一瞬间,瞥到了女孩手腕上的伤,他窒息了。也就是这呆滞的一会儿,女孩搭上公交车走了,仿佛永远脱离了他的世界。
15岁那年他搬家了,许帆女士为了让他好好备战中考,搬到清河县一中附近的学区房,因隔得远,他也再未去县图书馆了。中考实验考察的时候,他看着显微镜下的标本,想到了那个“狗尾巴草”女孩,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人,还是一个小孩,勾起强烈的好奇心。只可惜她就像一阵风拂过,接着又飘向了他不知的远方。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都白发苍苍时,他问她,“如果我15岁那年,看见你在站牌附近等车,没愣住,而是上前和你打招呼,你会乐意认识我吗?”
她是这么回答的,“事实是没有如果,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时机不对罢了,再者说,我早两年和晚两年认识你,难道你就换了个灵魂,不是你了吗?”
那些遥远的未来,15岁的陈逸河是永远无法窥见的,就像他无法预见自己会在一年后高一篮球会上摔伤腿休学一年一样,在这个世界里,该发生的永远都不会不发生,这是个谜一样的定律。例如,老天爷在给了你出其不意的惊吓后,紧随其后的多半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复读第一天,成绩一般、个子挺高的陈逸河被安排在了理科普通班105班的最后一排。班主任是个年近三十的历史老师,姓夏,名商周,带着白色镜框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