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昆仑旧事

昆仑风雪夜。

天上飘着的雪比鹅毛还轻些，可就这样轻的雪压下来，累了两个多月，也已然给大地铺了一层素白的地毯。

一个三岁模样大的孩子坐在悬崖边上，铺天盖地的大雪落到他的发上、睫上、身上。

这孩子多神异多精致的相貌，钟灵毓秀像个瓷白的娃娃，一身衣服白得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委地长发随风飘荡，他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山间风雪满天。

他的脸上看不见笑意也见不到喜悦，喜怒哀乐皆不在，空茫茫一片像极了这干净的大雪。

“过来。”

远远的传来一道清清淡淡声音。

孩子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模样的道人，这道人也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里面含了太多城府，完全不似这孩子一样干净纯粹。

孩子听见命令，乖乖转过身爬起来，这时候才叫人发现他竟是赤着一双白生生的小脚，这白玉一样的脚丫踩在松软又冰冷的雪上。可小孩儿却仿佛感受不到冷一样，他一步步走到道人面前，抬起小小的头看着对方。

道人道：“跪下。”

孩子歪歪头，似乎听不懂道人的意思，道人抬手，掌下发出一阵光，孩子双腿便不受他自己控制，被强行按在了地上。

孩子神色依旧不变，他依旧仰着头盯着道人看。

道人又道：“灵珠子。”

孩子依然不懂，便还是不说话。

“灵珠子，你的名字。”道人道：“你是宝珠所化，就叫灵珠子。”

孩子于是点头，开口：“我是灵珠子。”

道人垂眸：“以后我就是你师父。”

“？”孩子跪在地上不动。

道人举在灵珠子头顶的手掌，向下一压，灵珠子便不受控制的俯身叩首，拜了三拜。

这样小的孩子，跪在风雪地里，俯身额贴地，极长的、如同绸缎一样的发丝也伏在地上。

“灵珠子，你在麒麟崖间看了百年春秋风雪，已磨炼出一颗纯粹道心。奉天尊敕令，以后拜于我乾元山门下，认我太乙真人为师，可明白了？”

灵珠子道：“知道了。”

……

师父是不喜他的。

灵珠子知道。

至宝初初化形之时，昆仑山内只知这从天而降的三代首徒是个孩童模样，却占了无数得天独厚的机缘，往日严苛的二代师尊见他却都如同冰雪消融，见之都殷勤问灵珠子里里外外的事。

有人想讨好这位至宝，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心思去诓骗灵珠子。往往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在至宝干净漂亮的眼睛的注视下落荒而逃，只觉得灵珠子一双眼睛把他们心里所有心思都看透了。

也有人不服灵珠子天资卓越，直说世上何来天生仙体的人，恐怕是欺世盗名。这般想着把自己操练了多少遍的法术炫耀给灵珠子看，这孩子多澄净的人，旁人却把他围起来哄笑、嘘声不断。

灵珠子却只是捧着手里的书埋头读，他坐在人群里，却仿佛山间一片最干净的雪一般不惹尘埃。

于是又有人怒从心起，伸手要抢灵珠子手里的书，手未触及，孩子人便已然消失，众人惊慌不已，四处去寻，最后才看见灵珠子已然不知不觉中走远。

全程竟无一人察觉灵珠子动了灵力。

众人惶惶不可终日，只怕灵珠子告状师尊们，便伙同起来，寻了困缚仙人的法器，把孩童围起来威胁殴打。

至宝天生纯净不懂人情，也不知怒火不知哀伤。他倒在地上抱紧自己，仅仅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众人会憎恨他。

灵珠子多好看一双金色的眼睛，抬眼去看灰蒙蒙的雪天，仙人五感通明，与他的师父双目对视。

太乙真人瞧见了自己的弟子、昆仑的至宝被人此般欺辱，可是真人只在乎弟子是否礼让同门，是否认真修习，是否努力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