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血余炭

“走啊，走啊，去找生死石啊！”

卓一又开始大喊大叫，拿起剪刀就朝着黄炼胸口刺来。

黄连闪身躲过，卓一躲闪不及，冲过布帘，冲进了纸人堆里。

白的，红的，绿的，黑的，灰的，五颜六色的，将她围在中间。

只等着黄炼一声令下，将其生吞活剥。

卓一眼神没有意思躲闪，看样子又冷静下来了。

坐在椅子上，看着烛火，悠悠的讲起了往事。

“我和他，相识于二十五年前，我是道医，他是秀才。”

“就在我怀孕之后，他进京赶考之时，一场大火把医馆烧了个精光，他死了，孩子早产。”

“他最爱我的头发，于是我留了好多年。”

“可惜孩子只有七个月便降生，生下来体弱，加上先天性的肺病，成了活死人。”

“他是我和爱人的唯一希望，我不能让他死，于是我去山里找生死石，找天底下最好的药材，可惜孩子还是站不起来。”

“他长得多像他父亲啊，尤其是眼睛，那么闪亮。”

青光闪动，黄炼收回了小鬼们，也坐在了桌子前。

“可惜，生死石是假的，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女人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手里的剪子朝着桌子一下下的猛刺。

“从那以后，我便觉得我疯了，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

“传说，有一种药可以治疗活死人，我便定居于此，开始杀人，杀那些进山寻宝的，寻找生死石的人。”

“把他们的头发剪下来，烧成灰，就是血余炭！”

黄炼听到这里，想到那里屋地上的那堆黑炭，眼前这白白净净的道姑，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这么多年，这么多带着希望的人，全部倒在这里！

“他们不卖给我头发，是他们的错，不怪我，不怪我。”

卓一的剪子刺的更猛了，一下又一下，留下深深浅浅的坑。

“我儿子饿了，我要给他吃东西了。”

女人撂下剪子，跑进了里屋。

血余炭被捏碎成一小块，放进儿子口中，混着茶水，一点点的吞咽。

就这么日复一日！

黄炼突然觉得有点压抑，走出门，来到了屋子后面。

屋后，月光下，白骨累累，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厚，不知有多远。

冲天的煞气就是从这而来。

白色骨头带着月色，一点点闪耀着，然后蔓延到山脚下，这便是道姑卓一的二十年。

重新回到屋子里，黄炼拿起了那把剪刀。

卓一还弯着腰给儿子吃炭，那黑漆漆的面庞上，如此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了黄炼。

卓一怔了一下，没有转身，把手心里最后一块黑炭放进儿子口中。

然后手里茶杯掉落。

张恨水只是看着，也是一脸落寞。

这不是黄炼第一次杀人，也不是最后一次。

卓一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黄炼拿起油灯，昏黄灯光下，那黑漆漆的面庞好像在笑。

终于解脱了！

油散了一地，火舌一点点蔓延。

“桌子下的暗格里，有我们道医一派的《抱朴志》，多谢了。”

好像永远都是火，愤怒的灼烧着，吞噬一切罪恶与虚无。

两间小屋很快在火海中倒塌，无数的血余炭被引燃，奇异香味扩散的到处都是。

屋后树林也被引燃，火焰如旋风般扩散。

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道家也有恶，还是这么大的恶。

前世四十年，后世二十年，黄炼从未有过的拧巴情绪凝结心头，像是吊了一把锤子一样。

卓一该死，可是自己跟她又何等相像。

前世的自己杀了多少人，黄炼也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