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思

鞍明城内议论纷纷，洛家医馆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女子深感愧疚。

她把半妖带到了城外，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还没化形的小狼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女人情绪骤然崩溃，吼道：“你快滚，我不要你了。”

半妖红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女子，伸出舌头讨好地舔舔女子的脚。

女子一把将小狼提起，伴随着一声哀嚎，小狼被扔了出去。

女子转身就走，一步一步，走得快速又坚决，没有再回头。她眼泪无声地流着，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

做母亲的要回去为孩子收拾这个摊子。

半妖的身子很柔软，摔在地上时火辣辣的疼痛。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远去的母亲，期待她能回来将自己抱在怀里，像往常一样细声细语地安慰。

他等了很久，直到看不见母亲的身影，自己才一瘸一拐地站起。

他太小了，出生不到一个月，还不明白人间的对与错，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抛弃。

贪天噬狼的血脉传承记忆告诉他需要吸食血液生机生长，可他偏偏出生在人间，偏偏在这个无法容忍自己的地方。

半妖垂着脑袋像山林走去，想给母亲摘一些漂亮的花，晚上带回去让母亲高兴。

女子回到城内，向愤怒的鞍明城民承认是自己杀的人。

沈氏医馆不愿放弃这个机会，雇人四处造谣。洛家医馆被视为邪祟的同伙。

晚上，大火将医馆包围，医馆内，洛家三口和女子被捆绑着，感受着大火舐舔的煎熬和痛苦。

洛父洛母在地上蠕动着，一个用牙齿咬着布料移动，另一个用头将粗壮的水桶撞翻，水滴湿了布料。二人又用牙咬着将湿布料扯到小洛睿身上。他们在小洛睿头顶额头相抵，将孩子死死地护在身下。

年幼的小洛睿哭得喉咙沙哑，身上湿乎乎的，额前还有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染红了白色的布料，不知道是洛父撞破的头上的血液还是洛母口中的鲜血。

一滴一滴，鲜红无比，触目惊心，不停地滴答着。。。

大火生烟，小洛睿昏了过去。

小半妖捧着一束鲜艳的花偷偷溜进了城，却看到被火舌完全吞没的洛家医馆，他凄厉地叫出声，猛地窜了进去。

女子已经被火烧焦了，黑乎乎的，再也没有了半妖曾经熟悉的温软。

半妖赤红的眼睛淌出了血泪，愤怒激发了血脉的传承，引起了巨大的妖兽气息的震动。

正在游历的善导真人循着气息找了过来，挥袖灭了熊熊大火，抱起两具焦尸下昏厥的小洛睿，将半妖一并带回了平山书院。

贪天噬狼一族来了使者，将半妖接去了十万大山。

能活下来的半妖，其本身定然含有不错的机缘运道，族群是接受的。

鞍明城的生活归于平静，百年行善的洛氏医馆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沈氏医馆人人称道，盛誉不断。

平凡生活的人们对于风波接受得最快，淡忘得也快。不过几年，洛氏便完全消失在鞍明城，没有人记得它，提起它。它像是一场烟，风起消散，寻觅无踪。

当生活归于原位，一切就好似都没有改变。只有平山书院多了个小孩。

小洛睿醒来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和对情绪变化的感知。

他看别人练剑，论道，大笑，失落，而他永远沉默。

梦里的鲜红永远刺目，他看不见世间的万物。

正式收徒那天，善导真人笑咪咪地看着他：“世事多思多虑，你的道号便叫无思吧。”

无思看着笑呵呵的善导真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善导真人沉吟一瞬，抚着胡子缓慢道：“我和你有师缘，想看顾你走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