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新生

血色的残阳耷拉着在遥远的山脊上起伏挣扎，被拉的好长好长的树影扭曲着有气无力。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落寞的一匹瘦马低垂着头显得无精打采，似牵似放手的主人挑着缰绳更是失魂落魄……

他不敢踏足人世，那里简单的一个孩儿叫喊或是孩儿他娘亲平凡的一句呵斥教训都会勾起他挥之不去的回忆，叫他陷入梦魇，痛不欲生。

荒野草原里孤零零的一棵大树已经历经百年孤独，可独自行来的可怜人让这一片孤寂凄美更是加深了千万倍。

他来了，轻轻的，静静的，了无声息，带不起一丝波澜。

他来了，带来了灰色的天空，带来了冰冻的空气，带来了无法穿透的死寂。

残阳终于死去，夜幕咆哮着接管了整个草原，它带来了割肉剔骨的寒风。寒风肆掠，它席卷毁灭了草原上的一切，可吹打在这个人的脸上、心里却让它显得是那般软弱无能，那人竟浑然不知，就连他的衣衫都几乎要被吹散撕裂了，他还是那般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烈风哪里知道，他心已死，灵魂已逝，整个人已是麻木无知。

蛮荒角落里的这位断肠人就是阿牛，一个失去生命里最宝贵妻儿亲人的可怜人。大仇已报，而他自己也突然卸掉了胸中的那口气，俨然已是一副行尸走肉。这个世间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这里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他晃晃悠悠的走在荒原，流浪放逐还能丝毫减轻精神上的折磨。等到回到道观，替师父上一炷香，到那时，他将彻底解脱……

二十年都没回来了，道观变得更是破烂不堪，到处杂草丛生，虫网遍布。阿牛也没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家，他只是径直走到师父的坟墓前，安静的点上一柱香，烧了些许纸钱，然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唯见两行清泪缓缓滑落脸庞……

“师父啊，徒儿回来了……徒儿不孝，之前二十年都没有回来看看您老人家……”

他仔细的拔去师父坟头上的杂草，又在那变得低矮了许多的坟头上堆加了些许石头，然后又撕扯出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擦去师父墓碑上的厚厚一层浮灰。

“天地不仁，众生皆苦。”

碑文浮现，阿牛终于又露出一丝苦笑。幼时不知道这碑文是什么意思，可现在读起来竟是这般凄苦、酸涩。

“师父，这便是您说的滚滚红尘吗？”

阿牛平静的走上了山顶的悬崖边角，崖底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他挺立边角，抬头远望，仿佛是又看见了他的春梅与小宝。

“就让我最后一次肆无忌惮的去回忆吧！就让我最后一次肆无忌惮的去想念吧！就让我最后一次肆无忌惮的去呼喊吧！我的梅儿，我的小宝，你们别怕，我这就来陪你们了！天地无情，红尘薄命，就让我死在这痛苦又幸福的思念里！”

猛然的情感释放让所有压抑的记忆突然之间冲撞入心头，阿牛“看着”那熟悉的一幕幕，心头突然热血翻涌，嘴角溢出汩汩鲜红火热的想念之花。他虽然已是心如刀绞，可天下间再没有比能肆无忌惮的去思念你们更叫人幸福的事了，等着我，阿爹这就过来！

阿牛嘴角满是鲜血，眼角也渗出了丝丝血泪，可他满面春风，幸福含笑。纵身一跃，冲着那无底深渊便是一步跳去。

说来也怪，那时突然之间狂风大作，阿牛只觉得耳边暴风猎猎作响，他没有迎来“团聚”，反而等他再次落地时四周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他仍旧还是跪在那里，眼前就是师父简单的坟头。

“淦！好你个老天！你是妄想着要强留我于世上吗？你是一定要看着我活生生被痛苦折磨吗？你是一定要彰显你的神威吗？哼！那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要告诉你什么叫做后悔！天地不仁，剑问苍天！等着吧，看我不一剑刺破你这绝情的天！”

阿牛顿时怒火中烧，他一个跳步便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