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云成今天休得早,他走出户部大门,太阳尚且停在天边,余晖把长街兜头罩住,不留一丝缝隙。
马车在春茶水榭停下,云成在车内早已换好常服,面色如常走了进去。
春茶水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宵禁的缘故,人们把消遣的时间提前,赶着趟来寻点新鲜玩意儿。
云成登上二楼,扶着栏杆朝下望,看到了正在台上弹奏琵琶的妙兰。
在凉秋里她穿的那样少,云成皱了皱眉,环视周遭看客,也跟着坐下去。
楼内小二送上茶水点心,一边摆盘一边同他报数:“爷,这是咱们楼里新到的姑娘,提前预定只要一百二十两。”
云成半靠着雕花的红栏,仰起头的时刻露出干净白彻的脖颈。单看上去他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清白长相,但是那半倚半坐翘着脚的姿势又分外从容不迫。
小二琢磨不透他,便放慢脚步,搁下东西又倒茶水:“若是想提前同姑娘谈心,要多加六十两。”
云成看向他,薄薄一层眼皮随着他动作轻轻阖动,鼻梁顶起来弧度笔挺顺畅,唇也显露出全貌。
“若是今晚呢?”他问。
小二屏息,伸出三根手指:“今夜已经有人出价到三百两,公子如果有意,五百两或许能拔得头筹。”
云成点头,从腰间把钱袋子拽下来丢到桌上:“定金。”
小二拿起钱袋,倒手间掂出到重量,兴高采烈地给他斟满茶,跑着去向老板报备。
云成等到夜灯初上,楼中客人渐少,小二引领着老板到了他桌前。
“贵客,妙兰姑娘已经在雅舍等候,”老板朝他作揖,“今夜您是将姑娘带回家,还是就在楼里歇下?”
云成朝他缓缓点一下头以示客气,端起茶盏将水饮尽,才起身抻了个懒腰:“就在楼里吧。”
挂了没一炷香的灯笼被取下来,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宵禁。
云成进了雅舍,靠在门边看妙兰对着铜镜拆发髻,流水瀑布一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垂在盈握腰间。
“爷。”妙兰对着镜子里的他,唇色烈烈,眉眼如画,“不必这么破费的。”
云成走到窗边,从推开一隙的窗缝中望向外面昏沉阴暗的大街:“过了今夜,以后就会好过很多。”
太阳已经彻底沉下,街上行人寥寥,仅剩的几个也脚下匆匆。高天之上弯月轻悬,萤晖染亮天穹一角。
妙兰无言望着他的背影。
她起身倚过去,微垂着头却抬起秋水眼眸:“今夜别走了吧,让奴婢伺候您。”
云成没看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远处辉煌巍峨的皇宫在他眺望的眼底形成一个光点,将他蓬勃的野心都藏在了里面。
楼中偷偷贪欢的人已经各自安置,进行着宵禁之前最后一项活动。
隔壁模糊的声响偶然传来,云成在这旖旎声中想到了赵宸贺。
他不是沉溺此道的人,但是那夜的体感过于酐畅淋漓,以至于他竟然产生了一些意犹未尽的不舍。
妙兰仰望着他,眼中是狂热的信仰。
“奴动身来之前,国舅捎给您一句话。”她松松挨着他,轻轻地说,“沈欢此子有用,但绝不可久留。”
云成衣带整齐,坦坦荡荡站在窗边,夜风从窗隙中吹进来撩他的额发,从而露出笔劲的眉梢。
妙兰欲言又止,最后同他并肩看夜色:“沈欢身份特殊,在朝中树敌颇多。奴觉得自保为上,应当远离。”
云成没动,轻吟道:“身份特殊。”
“他爹是虎威将军,死于……”她稍一犹豫,云成已经接着说下去,“死于我爹之手。”
隔壁的声音婉转莺啼,听得人心头火起。
妙兰扯了扯披肩,抵挡寒风。
云成道:“当年我爹发动宫变,一手围截当时南下的太上皇,一手去追杀护送沈欢去西北的虎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