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鼓
日出月隐,升起的玄色牙旗上招徕第一道曙光。
比天色更早醒来的是赶早市的各类摊贩,以及太原城中各府下人奴仆,在未亮时便要起床,服侍主人早起。
身着皂色官服的衙役从早市中穿行而过,有的手拎食盒走得飞快,有的显然已经在家吃过早食,步履从容。
还有人往旁边的早食摊子焦急催促道:“老丈!快一些,赶早班呢!”
“这位爷,您哪次不是这个时辰来呢,赶得上!”卖蒸饼的老头手脚麻利从蒸笼里取出一屉,显然与对方相熟,并不显得过分拘谨。
“我今日鸣早鼓呢!可快些!”那面容稚嫩的年轻人眉毛倒竖,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丢到摊位上,见蒸饼已经取出,也不等包装,上前一把夺了过来,叼在嘴里便一溜烟跑走。
路上有熟识的衙役笑他:“十二郎,你又贪睡!”
阮渊一张圆脸憋得通红,咽下一口蒸饼啐道:“去去!别拦路!迟到了打板子呢!”
他人生得小,年纪也小,因而在场同僚都不介意,任由他在路上奔跑,几下便超越过众人,往府衙跑去。
一辆门前罩着青纱帐的单辕马车从城门口缓缓驶入,驾车的女娘头戴风帽,手握长鞭,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阮渊抬眼见那驾车人竟是个女娘,不由呆了一呆,脚下便没注意,左脚绊右脚地往旁边扑倒。
这一摔不要紧,地下雪滑,竟让他“刺溜”一下滑出一尺地,将自己送入马车车轮之下!
眼见车轮便要将他脖颈碾住,那驾车女娘当即俯身往下,手中长鞭一挥,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甩去一边。
阮渊惊魂未定,也亏他年轻,身体反应快,只打滑一下,便扶着墙站稳。
“小子,掌掌眼!”
驾车女郎毫不客气,手中长鞭一甩,抽在两头高头大马身上,响亮的“啪”的一声。
这鞭子仿佛抽在人脸皮上,阮渊大为羞窘,垂着脑袋作揖道:“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
杨九妹这才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马车扬长而去,在青石砖上留下一串辙痕。
“这位郎君倒有趣,像个读书人。”马车上传出一声笑吟吟的少女音,只听声线,便知她是个年纪不大的活泼性子。
“有趣什么,像个呆头鹅!”另一道声音清朗,不屑的意味十足。
——这位是个刺头。
“哎呀!呆头鹅看过来啦!”女童猛然放下马车窗帘,转身一摊手,对着里头四位女娘笑嘻嘻道,“姐姐们,没得看啦。被外头人瞧见,公主要罚妹妹我了。”
离最近的柳黄色衣裳女娘一点她额头,无奈道:“小滑头,就你最精乖,又来邀功。”
女童略一拱手,眯眼笑道:“不然怎么办呢?是霁月姐姐调/教的好。”
霁月便又捏她脸,两人闹做一团。
“好了,别闹了。今日去往阮府,不可出差错。”里头气质最沉稳的女娘摆摆手,她在五人里头年纪最长,跟随平阳公主的时间也最长。
她一发话,里头便安静下来。
霁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梳理起昼同一头乱毛,重新替她编起双丫髻。
——这孩子,总会让她想起年幼时期的鹦哥,她俩性子南辕北辙,但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却很相似。
教养这个孩子,这也让她失去鹦哥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份价值。
身着海棠色石榴裙的少女与旁边身着竹青色短袄的少女依偎在一起,一红一碧,倒也相映成趣。
蒋玉娘看两人一眼,特意对那竹青色短袄少女嘱托道:“小椿,那阮府也许有人认得你,这回你切记不可露面。”
程椿点头道:“知道了,我只是来送一送小筠,不会坏公主的安排。”
“你知道便好。”蒋玉娘看看她空荡荡的右臂,本想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