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修)
鹦哥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脸上带着两个巨大的巴掌印,发髻也有些凌乱。
见她如此,正替卫昭梳发的侍女手中一顿,欲言又止。
卫昭微微扬眉,眼中带出一丝冷意。
“广武君请示公主,借后院一用。”鹦哥没说别的,垂下脑袋恭敬道。
她不开口解释身上发生了什么,卫昭也没有询问的意思,点点头,挥手让人退下。
鹦哥踌躇着从一堆银锭中挑选出一粒最小的握在掌心,面上也浮现出笑意,却不慎牵动脸上痛处,龇牙咧嘴一瞬。
卫昭缓缓道:“是谁打的你?”
鹦哥抖了一下,瑟缩道:“没……没谁……”
室内寂静,卫昭从匣中取出一柄折扇,令侍女替她穿上深紫色外衣。
“不必跟上。”她摆摆手,施施然离开此地。
身后隐约传来二人交谈的声音。
梳发侍女道:“你爹又找来了?”
鹦哥先是不做声,忽而大哭,抽噎道:“霁月姐姐,我爹要我辞了这里的活计,回去嫁人。”
霁月自是宽慰她道:“怕什么,咱们与广武君有雇佣契,他还能强绑了你去不成,下回你别再一个人出门去,我与管事说道说道,让他替你回绝此事。”
两人的交谈声渐弱,卫昭听到此处,折扇在手中轻敲,熄了让暗卫调查的心思。
她穿过长廊,绕路到后院,遇到一个熟人。
宋猗身穿一身褐色短打,黑色长发用一根缎带束在脑后,簪以骨笄,袖口撩起,背对着她在刷洗什么东西。
“公主。”宋猗停下来,对身后人行礼。
她手里拿着毛刷和方巾,旁边放着一桶清水。
深秋的天气里,她的额角甚至有一滴汗水随着下颌滴落,看起来十分热火朝天。
“……”这副极具生活气息的场面让卫昭瞳孔收缩,竟然失语片刻。
宋猗从背后巨大的木盆里拎起银甲,“哗啦”一声抖落下一串水珠。
她在刷洗自己的战甲。
卫昭侧身避开水珠,手中折扇掩唇,神情凝重。
正经将军,会干这种事?
她干巴巴道:“你在干什么?”
“修缮战甲。”宋猗拍拍银甲。
卫昭注意到她手边甚至还有一盒特质的针线。
她的银甲在特穆尔王帐被划破,此前应该已经修理过一次,但显然不是很牢固,如今又有些开线之处。
卫昭目光更加古怪,宋猗似乎真的很缺钱?
她和自己一同回京,该不是因为这点吧?
“你的伤势如何了?”卫昭开口问道。
“没什么大碍。”宋猗答。
卫昭看一眼她的小腹,“回京之前养好伤,别干这些事了。”
宋猗转过头,似乎有些困惑。
远处夕阳映照,将卫昭未束起的黑发渡上一层毛茸茸柔光。
她未穿红裙,深紫色的外袍华贵而沉静。刚洗过的长发半干不干披散在肩头,一直垂落到腰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她仍旧艳丽而妩媚,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懒洋洋的倦意。
宋猗那双黑沉的瞳孔被睫毛覆盖一瞬,折射出夕阳的暖橘色微光。
“好。”她松开银甲,轻轻点头。
“与我出门走走。”卫昭忽而道。
“如此?”宋猗看向她未束起的长发。
卫昭脚步一顿,转头柔声道:“那便劳烦广武君替我束发。”
宋猗怔然,听她继续道:“广武君如此全能,既会洗刷缝补,想必也会修容束发了。”
让五品官梳发这事显然很不合礼法,但在平阳公主眼中,似乎也从来没有“规矩”二字。
宋猗倒也不觉冒犯,她确会束发,自小在外学艺,又从小兵做起,行军打仗时一应大小事皆是亲力亲为。
只是修容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