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隔着小花园的另一边堂屋,祭酒长子李从章战战兢兢坐在赵奕面前,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母亲病没病?还是不知道你母亲要织织回来做什么?”
赵奕一身常服,却有慑人之气,玩着手上的花鸟纹银酒杯,语气平和无比。
然而说出的话却直中靶心,李从章不敢看他的眼,缩了缩头怯懦道:“都不……”
赵奕轻轻笑了,“兄长,你也是在国子监就学罢?可听闻过杨虎、白释、劳啸云三罪徒?”
李从章以为他不再逼问,要聊些其他轻松合宜的酒桌话题,顿时松了一口气,重重点了下头,“知道!”
这三人是官宦之后,却好欺压贫寒学子,最后闹出了人命,被学子家人告到察院,又不了了之。后来不知怎的被锦衣卫拿住,审了几天,吐出来的话不少,最后被流放到了岭南做苦役。
“正好,我这里有他们的口供,你想不想听听?”
酒桌上向来有一项约定俗成,上位者开了话头,下者便要捧着,最好是逢迎得不露痕迹,叫人开了话匣子多说些,多吃几碗酒,酒后引为知己才好。
于是李从章露了好奇神色,又故作迟疑说:“竟是妹夫审的不成?我听别人说断得尤其公正,只是若涉公太多,还是……”
赵奕摆摆手,“无妨。你也不是外人,听一两句不算泄密。杨虎说,是那个人体弱,受不得两句冷嘲,才呕血而亡,不是打出来的。就算是打的,也不是他打的。白释和劳啸云也这样说。殊不知,不管谁打了,三人都要为那人之死负责。杨虎不服,我让他试了试一指钻心五指皆痛的道理……那只手大约算是废了。”
他喝了一口酒润喉,看向李从章,“你说,这等连坐可有道理?”
这不就打开话匣子了吗?平时哪里能见到这位贵重妹夫说下这么多话?
李从章心中暗喜,实实在在认真思索了一番,正要说些国家之法不可违,连坐是为了惩戒后来者的话,更想了一些吹捧奉承之语。
正要开口,发觉赵奕看向自己的眼神比外间夜色还黑浓深沉,悚然一惊,猛地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祭酒府阖府一体,只要母亲做了什么,赵奕就会把帐算到祭酒府所有人身上,包括他。
他喝了几口酒的脑袋像被人打了一闷棍,顿时清醒,连忙起身说:“妹夫……不对,世子!母亲不过是想为父亲求一件事,并非怀着恶意刻意骗妹妹回来!”
“这么说,病是假的?”
“母亲确实请过医生来家里……”
眼看赵奕眼神愈发转向幽深,李从章手心出汗,忙改了口,“不过重病应当是假的。”
“很好。”
赵奕问到自己最想知道的,没兴趣再与他同处一室,酒杯一撂,也站起来说:“代我转告岳母:她不想要侯府的中秋节礼是她的事,我和织织不会失礼。届时派人送到府上,由你来收。错了礼,我和你这位内兄好好叙叙旧。”
当今女子,一旦背上不孝骂名,在外受的口舌不亚于战场上受冷刀暗箭,严重到遭夫家休弃的也不是没有。夫家、娘家都不耻这等人,没处可去,沦落到什么处境都有可能。
他这位岳母,拿捏人心倒是有一手。
李从章还想说些什么,赵奕已经抬脚离开。
他一出了厅,就叫住人问少夫人在哪里。丫鬟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自家小姐。
才要应答,月门外突然走来一个眼熟小厮,领着背着箱子的人往里走,“胡太医您当心点,这有道槛!”
衣衫不十分规整的胡太医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说了也没用,平白叫石槛趔趄了一步,生起气,“问泉小子,你家世子叫你将老夫从暖被拖出,又不去侯府,也不说去哪里,硬生生拽来了这乌漆麻黑的地方。这算什么道理!”
胡太医去宣平侯府次数多,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