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连几日,天果然渐渐凉了下来,但秋高气也爽,东院檐头瓦当连日不滴雨水,反倒从早到晚站了几只雀儿,瞅着有红腹灰雀,也有北长尾山雀,混熟了就不怕人起来,成天在瓦当上叽叽喳喳的。
银屏正领着丫鬟们换下夏天才用的纱窗,重新装上柔韧麻纸,用来抵御秋冬寒凉。才卸了一半,一只肥嘟嘟的北长尾山雀就觑空飞扑了进屋,停到刺绣花样上,抖了抖白色羽毛。
正在窗边书桌画刺绣花样的李素织用笔杆戳了戳它,小家伙儿也不走,挪了个位子继续抖羽毛,簌簌落了小半个桌面。
银屏喘着气儿冲进来时,它已经消停下来,支着小细腿,瞪着小圆眼立在一沓宣纸上。
“少夫人,我这就撵它出去!”银屏走了过去,两手就要去捉。
她知道自打那夜世子大怒离开之后,少夫人就有些闷闷不乐,不是拿着账本出神,就是看着刺绣怔怔,偏这小东西不识趣,还来惹人烦!
“别理它,你看看这个。”李素织指着刺绣花样。
银屏身上手上落了灰,没去碰画花样的宣纸,就站在桌旁看了一眼,惊异道:“咦!”
她看向少夫人,忍不住笑了,“怎么画得这样好?这小白绒球一样的肥雀儿一画上去,落雪的枝头都沉重了。”
李素织说:“你素日说我的画只合自己看,这个可是雅俗共赏?”
“可不是嘛!”银屏说,“这要绣了出来,用在帕角裙角上,多添趣!”
李素织微微一笑,将纸折了两折,投入一个早已打开的红色漆盒,“多亏了这个雪团子,今天要多喂它几勺才是。”
说到吃的,银屏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抓着衣角不知从何说起。
“问泉没有来帮你们?”李素织看了出来,没有直接问,见她身上扑灰落尘的,问起赵奕身边的小厮。
“咳咳……”银屏更加不自然了,偷偷看着少夫人的脸色说,“他……他在外书房伏侍世子,一时走不开,又不好特意为了这样的小事去找他。”
按老例,每逢换季下屉换窗,问泉总会带了二门外的几个小厮进来帮忙。那些人年轻高大,力气又足,三两个丫鬟们才能做的事,一个小厮就可以顶住。尤其换纱窗的时候需要敲钉碰锤的,丫鬟们不常用这些,都手生得紧,干起活来个个不得巧劲。
李素织啪嗒一声合上漆盒盖子,问她说:“昨天我隔着窗看见一个青衣小帽的,难道不是他?”
银屏有些犹豫起来,“或是……少夫人认错了?是丫鬟打扮成那样也未可知……”
“还要瞒我?”李素织淡声反问。
“不是!”银屏反驳得干脆,又瞧了瞧她脸色,看不出来高兴或是不高兴。话已至此,便说了出来,“他这几日来找过我五六回,都说世子最近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拿出锦衣卫的规矩训人,做错事的加起来已经挨了几百板子了……还说……少夫人若愿意拿些吃的去外书房一趟,叫他们这些人当牛做马也愿意!”
李素织面色一冷,折起的袖子下一只细腕上的玳琩手镯磕到桌面,落下脆脆一响。她从北长尾山雀脚下抽出新的一张宣纸,“喜欢耍威风的,谁劝了也不管用,只能盼着他转了性子,就好了。”
那夜除了与她不相干的质问,一句“受不受得住”,她不经意想起来都要臊的慌。入了锦衣卫的赵奕修养成什么德性,她如今是一点儿都不想管。
银屏也挽起袖子研起墨,毛笔蘸了墨送到少夫人手中,“这脾气原是从咱们东院来的。”
李素织握了笔,轻淡地瞄了她一眼。
银屏忙揺手说:“自然不是说少夫人,我是说西厢房那个秋鸳。虽然在柴房里锁着,世子还没发话,也不好做些什么。日子久了,闹出个病来,倒说不清是为什么了。少夫人不如去问问世子如何处置?”
“你倒是对他尽心尽力”,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