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礼
对所布机关过于自信,这才给他们钻了空子,讽嘲好久才肯作罢。
因莫婉不识盐贩张度的容貌,再加上思父心切,便先去寻关押莫太守的牢房。
天牢所拘者,几乎都是死期已定的穷凶之徒,见一群披黑服的“无常”深夜前来,少数犯人徒劳地将双臂伸出牢栏,手背青筋暴起,欲将他们隔空捏碎。
唐池微只粗略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们脸上无一不血痕累累,且新旧伤叠加,烫、烙、鞭、割……几乎能想到的刑法,都在其上留下了痕迹。
比起戴着铁遮具的无常,这些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囚犯,倒更像是从地府跑出的恶鬼。
更多囚犯则瑟缩在角落里,双手捂头颤抖不休,生怕又轮到自己被提审。
莫婉奓着胆子挨个牢房辨认,在那群不人不鬼的杂碎中苦寻父亲。
终于,她站在一道牢栏前久久凝望,几番犹豫后,试探着轻唤了声:“爹?”
那是间单人牢房,无床,只在地上铺了些发霉稻草。
唐池微眯起眼,瞧见草堆里有个佝偻的老头背对着他们,嘴里发出吮吸东西的“啧啧”声,似乎在吃着什么。
他穿着发黄的白囚服,灰白的头发乱糟糟堆在脑后,已被某种污液弄得结了块。
见那人没反应,莫婉带着哭腔又唤了两声音。
老者弯到极致的脊背忽然颤了颤,他慢吞吞地抬起头,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大梦中缓缓苏醒。
接着,他艰难地以蹲着的姿态转过身,双手仍捧着方才享用的美食。
那是只被啃得血肉模糊的灰鼠。
莫婉倒吸一口气,想用手将哭声捂住,却忘了脸上还带着遮具。
她“扑通”跪到在地,两手死命攥住牢栏,啜泣不止:“爹,是我,婉儿啊。”
铁面豁然摘下。
莫太守用袖子擦擦嘴边的鼠血,刚想站起身,却重心不稳扑倒在地,摔了满嘴的脏稻和尘灰。
他就着这个姿势爬向栏边,将一双布满红丝的眼从乱发中探出,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少顷,那张皱纹深布的老脸皱成团,他用额头磕抵住莫婉的手,痛苦道:“婉儿,我的婉儿,你来这吃人地界作甚呐……”
唐池微别过头去。
她虽与莫太守素未谋面,此刻却也跟着难过。
父女两人尽诉衷肠,却不得不压低声音,怕被隔壁牢房听到。
来时卫明阳曾反复嘱咐莫婉,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将来翻案会变得举步维艰。
如今莫婉救父心切,情绪一时失控,只苦苦哀求卫明阳直接救出爹爹,将那些劳什子的案情全都丢得远远的。
若能父女相守,纵使今后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她也甘愿。
卫明阳断然拒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是躲不开的。唯有翻案重获清白,才是唯一出路。”
唐池微抿紧唇。
究竟是躲不开,还是宁王缺不了瑜洲太守的力量……
叶游尘仍是那副置身于事外的游离模样,不为所动地摆弄着唐池微的破烂包裹。
方才她一气之下,将那些碎掉的首饰全都塞给他拿着,这家伙倒是听话,还真不离手了。
“唐姑娘,可是在恼我?”叶游尘单手掂量着包裹,凑到她身边轻声问。
嗓音软得很,近乎撒娇。
相比莫太守的死活,他似乎更关注唐池微的情绪。
“恼你又如何?足足二百两呢,你赔我银子!”唐池微瞬间迁怒于他。
都是无极司做的好事!
叶游尘一下下拍着脑侧,做出副愁思的模样给她看。
唐池微懒得理会,将视线转回到莫太守。
瞧见诸多生面孔跟女儿厮混,莫太守被酷刑折磨得近乎消散的神识逐渐回笼。
略聊数语,这位为官近三十载的老人便已